那是压抑不住的亢奋:
“诸位大人!诸位大人!稍安勿躁!且听我一言!”
人群稍稍安静,无数双眼睛死死盯住他,屏息凝神,唯恐漏掉一个字。
书吏环视众人,目光灼灼,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道:
“千真万确!阉竖陈据,已于昨夜子时正刻,在巡抚衙门二堂除夕宴上,伏一诛了!”
“如何伏诛?”书吏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宣泄的快意和崇敬:
“是杜金宪!杜青天!于众目睽睽之下,亲持圣上御赐的金砚!痛斥其滔天罪状,代天行罚,一击毙命!当场砸杀了那祸国殃民、恶贯满盈的阉竖!”
“哗!!!”
人群再次爆发出巨大的声浪,这一次,惊骇中已带上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不可置信!
仿佛平地惊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砸……砸杀?!用御赐的金砚?!就在除夕宴上?!
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亘古未有!
所有人面面相觑,瞬间失声,只觉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头皮阵阵发麻!
司吏不顾众人惊愕,继续道,声音愈发激昂,如同在讲述一段必将流传千古的传奇:
“杜金宪掷砚诛贼之后,当即宣布陈据二十四条大罪!言“法不可为之处,吾当为之’!并言已连夜上表自劾,自承擅杀之罪,定于明日辰时,自缚枷锁,亲赴京师,赴阙请罪!”
“当时张抚台惊怒交加,竟欲以“谋逆’之罪,当场格杀杜公!”司吏说到这里,语气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是钱参政!钱大用大人!率先掷下乌纱帽,声震屋宇!紧接着,吴藩台、罗臬台、诸位道台、知府大人……满堂绯袍青衫,十之七八,尽数摘冠明志,掷地有声!愿与杜公共进退!”
“还有堂外闻讯赶来的抚标兵丁,目睹杜公浩然正气,皆弃械跪地,声泪俱下,愿以性命保杜青天周全‖”
“张抚台见人心尽失,大势已去,众叛亲离,已被……暂且“请’回后衙“静养歇息’了!”司吏说到此处,已是热血沸腾,脸色潮红:
“故此!眼下河南一应紧急政务,暂由杜金宪与布政、按察二司诸位大人共同主持!释放无辜百姓、发还赃银补偿、安民告示,皆是杜公与诸位大人彻夜不眠、紧急公议而定!这便是昨夜至今,发生在这巡抚衙门内的惊天巨变!”
杜延霖慷慨掷砚,百官摘冠明志,兵士弃械效忠……
司吏的描述如同画卷在众人眼前展开,众官员听得心潮澎湃,血脉贲张!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一名须发皆白的老推官激动得浑身颤抖,老泪纵横,撩袍朝着按院方向深深下拜:
“杜金宪!真乃国士无双!壮哉!!快哉!请受下官一拜!”
“杜公高义!吾等……吾等佩服得五体投地!”
“掷砚诛好奸……当浮一大白!”
“壮哉杜公!快哉杜公!”
众官员纷纷跟着下拜,胸中激荡难平。
“走!去按院!我等虽官微言轻,也要去为杜公壮行!”
“对!去按院!去看杜金宪审案!去看发还赃银!去看释放那些蒙冤的百姓!”
“同去同去!此等盛事,百年难遇!”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众人顿时纷纷响应。
再也无人理会那紧闭的巡抚衙门,纷纷呼唤轿夫长随,如同潮水般向着按院衙门涌去。
消息就这样迅速传遍全城。
等这些官员到达按院分司外时,辕门外竟已是人山人海,万头攒动。
恰好此时天上也开始下起了小雪。
之前杜延霖初回开封时接下的二百余桩诉状,今日便要在按院大堂公开审理,尽数审结。
卯时正刻一到,堂鼓沉沉响起,声震雪幕。
“升堂!”
“威一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