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目光闪躲、暗自盘算者;
但更多者,如钱大用、吴右光、罗源一般,在经过最初的极致震惊后,望向杜延霖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一
惊骇、敬佩、担忧,以及一种被长久压抑后骤然释放的、近乎悲壮的共鸣!
他们心中不约而同地升起一个念头:
杜华州今日所为,其风骨气节,足以光耀青史!
若…若圣天子明察万里,或可无恙;若…若天威难测…此人当为大明二百年文臣气节之最!如此忠贞为国、舍生取义之臣,若不得善终,实乃天道不彰!
纵百死,亦要为其争一个公道!
如此气节,若蒙冤而死,当谥“文正”!必是“文正”!
而此时,张珩终于从极致的惊骇中挣扎出来,脸上红白之物未干,刺鼻的血腥味直冲脑门。他猛地推开座椅,踉跄起身,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杜延霖,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几乎破音:“杜…杜延霖!你…你竟敢…竞敢擅杀钦差天使!形同谋逆!此乃十恶不赦之罪!你…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陛下?!”
他越说越激动,色厉内荏地嘶吼:
“来人!来人呐!将此狂悖逆臣给我拿下!就地正法!以正国法!”
难怪张珩如此惊怒,陈据一死,他张珩勾结阉宦、贪赃枉法的盖子必将揭开!
唯有立刻格杀杜延霖,或有一线转圜之机!
堂外巡抚标营的亲兵闻声躁动,甲胄碰撞声响起,数名兵丁持械涌入堂内,却一时被堂内景象骇住,逡巡不敢上前。
杜延霖面对明晃晃的刀兵,反而朗声长笑。那笑声清越,竞压过了窗外的风雪声,带着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坦荡与决绝:
“哈哈哈!张抚台,何必如此躁急?”
“吾今日所为,是非曲直,天下自有公论!陈据此獠,假钦使之名,行魑魅之事,盘剥百姓,污损圣德,恶贯满盈,死不足惜!杀之,乃替天行道,为河南百万生灵除一巨害!”
杜延霖说着,目光扫过张珩及其身后惊疑不定的兵丁,声音陡然一沉,字字铿锵:
“吾深知擅杀内臣,国法难容!此乃重罪,杜某绝不推诿!何劳抚台动手擒拿?!”
他猛地一振衣袖,血珠溅落,声震屋瓦:
“吾之请罪奏表,已于昨夜六百里加急,飞驰京师,上达天听!表中详列陈据罪状二十四条,桩桩件件,铁证如山!更明陈吾今日杀人之罪!明日辰时正刻,吾便自至此处自枷进京,赴阙请罪!是杀是剐,是囚是赦,自有天子圣裁,国法公断!杜某引颈以待!”
此言一出,满堂皆震!
自枷进京!赴阙请罪!
八字如洪钟大吕,撞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是何等的坦荡!何等的决绝!
明知是重罪,依然毫不犹豫,杀国蠹以谢天下!
古之圣人,亦不过如此!
这一刻,什么程序法度,什么官场规矩,在杜延霖这“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浩然正气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此人擅杀钦使,形同谋逆,拿下他!格杀勿论!”张珩见兵丁愈发迟疑,更加惊怒,当即又厉声催促道。
二堂内的抚标营兵丁面面相觑,看着地上陈据那惨不忍睹的尸身,又看向傲然屹立、绯袍染血却正气凛然的杜延霖,手中兵刃竞觉得有千钧之重,依旧是踟蹰不敢上前。
他们多是河南本地子弟,杜青天之名早已如雷贯耳,此时哪敢轻易动手。
张珩见无人听命,又惊又怒,脸上红白交错,厉声嘶吼道:
“尔等欲抗命乎?!此乃谋逆大罪!速速拿下杜延霖!违令者,与逆同罪!”
他猛地又转向身后亲随,声音尖利:“取本抚王命旗牌来!”
只是话才刚说出口,就听“啪嗒!”一声清脆的响声骤然响起。
只见新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