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如同剥茧抽丝,直指其文章逻辑的漏洞与空泛。
那富家子哪里答得上来?他眼神慌乱,嘴唇哆嗦着:“学生……学生以为……只要文章写得好……自然……自然……”
“自然如何?”杜延霖步步紧逼,“文章写好,便能越过层层盘剥,直达天听?便能令昏聩者明,贪婪者廉?若真如此,何来积弊?何须你在此空谈“持身以正’?答!”
“我……我……”富家子汗出如浆,语塞当场,身体抖如筛糠。
杜延霖目光冰冷:
“此卷文辞尚可,然见识浅薄,空谈误事,所谓对策如同沙上筑塔!拟等竟为二等?荒谬!降为四等!提调官,记!”
又一人被当众降等!
台下气氛已然紧绷到了极点。
王三淮、赵中行等人脸色铁青,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他们眼睁睁看着向自己打点过的人一个个被揪出来,却无力阻止。
“丙组!第七签!”吏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人群中,陆承恩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死死盯着签筒,祈祷着不要抽到自己。
然而,命运仿佛在嘲弄他。
“山阴县生员,陆承恩!”
这个名字被清晰地报出,如同丧钟敲响!
陆承恩浑身剧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双腿如同灌了铅,几乎挪不动步子。
在周围人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或纯粹看热闹的目光中,他如同行尸走肉般被推操着上了台。高台之上,杜延霖的目光如同两柄利剑,瞬间锁定了这个面色惨白、眼神躲闪的陆家子弟。他缓缓拿起案上那份拟等名录,说道:
“陆承恩?山阴陆氏子弟?岁试拟等名录中,你的文章为……一等头名!”
此言一出,满场死寂!
一等头名!
廪生冠冕,府学魁首!
多少寒窗士子终生仰望之荣光!
而陆承恩,在府学中是什么名声?
常年缺课,学问稀松,仗着家世横行霸道,人所共知!
他竟能得一等头名?!
荒谬!赤裸裸的荒谬!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骚动和低低的议论声。
许多寒门学子眼中喷出怒火,朱赓眉头紧锁,罗万化更是攥紧了拳头。
陆承恩站在台上,只觉得无数道目光如同芒刺在背,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他努力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地躬身道:
“回……回学台大人,全……全赖府尊、县尊及各位师长教海……学生侥……”
杜延霖放下名录,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问道:
“陆承恩,本官问你,岁试首题,你文中引《史记·循吏列传》中“公仪休相鲁’之事,言其“拔葵去织’,不与民争利,以证“为政以德’。然公仪休拔葵去织,乃因其妻织布,其家种菜,恐夺农夫女工之利。此乃其「清廉自守’之德。”
“你文中以此喻“吏治清浊’与“民风厚薄’之关联,倒尚算切题。你且说说,公仪休此举,究竟如何体现“吏治清浊’影响“民风厚薄’?其具体关联何在?莫要引经据典,需以己言阐释!”这问题精准地打在了陆承恩的软肋上。
他虽不是别人替考,但那篇所谓的“一等头名”文章,也是枪手代笔的,然后由某位考官在考场上传递给他的。
他自己连“拔葵去织”具体指什么恐怕都说不清楚,更遑论深入阐释其与吏治、民风的深层关联了!“公仪休……其为鲁相……为官清廉……上……上行下效……则……则百姓……自然……自然风气淳厚…”
陆承恩语无伦次,大脑一片空白,汗水顺着鬓角流下。
“具体何在?!”杜延霖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震慑全场:
“史载公仪休廉洁不贪,可曾记载他治下鲁国民风变化?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