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延霖一行抵达绍兴府衙时,知府王三淮率山阴知县赵中行、会稽知县钱有礼及府学教授等一干属官,已在仪门外恭候。
场面依足了官场礼数,伞盖仪仗齐全,王三淮更是满面春风,拱手迎上:
“杜学台一路辛苦!绍兴知府王三淮,率阖府僚属,恭迎学台大驾!学台亲临敝府主持岁试,实乃绍兴士林之幸,我等翘首以盼多时矣!”
杜延霖神色平静,拱手还礼:
“王府台客气。杜某奉旨督学,职责所在,不敢言辛劳。岁试关乎抡才大典,地方文脉,杜某初来乍到,还需仰仗府台及诸位同僚鼎力相助。”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王三淮笑容可掬,侧身延请,“学台请!府衙已备下薄宴,为学台接风洗尘,请!”
宴席设在府衙花厅,菜肴精致,酒水醇厚。
席间,王三淮等人极尽恭维之能事,盛赞杜延霖河南河工之功、京师讲学之盛名,又大谈绍兴文风鼎盛、人才辈出,气氛看似融洽热烈。
酒过三巡,王三淮放下酒杯,脸上笑容依旧,话锋却悄然一转:
“杜学台,岁试在即,阖府生员翘首以待。”
他顿了顿,试探着问道:“不知学台对此次岁试,有何具体章程?试题……可已拟定?我等也好提前知会提调、阅卷诸官,早做准备,务求岁试圆满,不负学台期望。”
按照“老规矩”,提学官往往提前数日甚至更早将拟定好的试题交给地方府衙,由府衙负责誉录、封存,这其中可操作的空间极大。
王三淮此问,正是想探探杜延霖的底,看他是否愿意遵循这“惯例”。
杜延霖闻言,目光扫过王三淮看似诚恳的脸,又掠过赵中行、钱有礼等人闪烁的眼神,心中了然。他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缓缓道:
“王府台有心了。岁试乃朝廷取士重典,贵在“真’与“实’。为防题目泄露,滋生舞弊,本官意欲……临场命题。”
“临场命题?”王三淮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赵中行、钱有礼等人更是交换了一个惊疑的眼神。“正是。”杜延霖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岁试当日,待诸生入场毕,本官于明伦堂前,当众出题。如此,方能验其真才实学,绝投机取巧之弊。府台以为如何?”
王三淮心下冷笑,这倒也算不得意外,面上干笑两声,连连应承:
“学台思虑周全,防微杜渐,实乃老成谋国之言!临场命题,更能考校诸生急智与真才,我等佩服!佩服!自当遵学台钧命,一切按新规办理!”
他心中冷笑:临场命题又如何?
岁试积弊最严重的问题不在于泄题,而在替考。
绍兴府学生员不乏豪绅子弟,常年不来学中,连教授教谕都难见真容。
那些顶替而入的枪手,杜延霖一个外来的提学,两眼一抹黑,如何查得明白?
“如此甚好。”杜延霖颔首,不再多言。
岁试之日,天光微熹。
府学大门洞开,生员们手持考篮,鱼贯而入。
明伦堂前广场,早已布置成考场。
号舍整齐排列,提调官、巡绰官、受卷官等一应吏员肃立两侧,气氛肃杀。
杜延霖身着绯色官袍,端坐于明伦堂前临时设下的主考位。
王三淮、赵中行、钱有礼等地方官员陪坐两侧。
沈鲤、毛惇元、欧阳一敬等弟子则侍立杜延霖身后,目光如电,扫视全场。
时辰到,鼓声三响。
霎时间,全场肃然,落针可闻。
杜延霖缓缓起身,目光如炬,扫过广场上数百名屏息凝神的生员。他朗声道:
“岁试乃朝廷抡才大典,关乎功名去留,士子前程。本官奉旨督学,唯才是举,唯贤是取!今日临场命题,务求公平,杜绝侥幸!”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