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有些佝偻的背影。
严世蕃看着父亲的模样,心头涌起一阵酸楚和巨大的恐惧。
他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卑微。
这比任何敌人的刀锋都更让他感到心惊胆战。
“走吧。”严嵩整理了一下素服,声音平静无波。他率先迈步,走出了这间象征着严家权柄核心的书房严府那幽深如迷宫般的回廊庭院,此刻显得格外压抑。
沿途的下人见到素服免冠的首辅大人,无不惊骇欲绝,纷纷避让跪倒,头也不敢抬。
沉闷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庭院中回荡,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严世蕃的心上。
严嵩面无表情地走着,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亭台楼阁、奇珍异宝。
钟鸣鼎食……这泼天的富贵,滔天的权势,此刻竟显得如此虚幻。
他能感受到无数道惊疑、恐惧、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隐藏在暗处。
他知道,严府内外,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这一步。
穿过重重门禁,府门大开。
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青布小轿早已等候在门外。
天空阴沉,闷雷滚动,一场大雨似乎随时将至。
严嵩没有再看身后的府邸,俯身钻入轿中。
“去西苑,万寿宫侧门。”严世蕃低声吩咐轿夫,声音沙哑。他也换上了素服,紧随父亲之后上了另一顶小轿。
轿帘放下,隔绝了外界窥探的目光。
轿内,严嵩闭目端坐,素白的布衣衬得他脸色更加灰败。
只有紧握在膝盖上、指节发白的手,泄露着他内心翻腾的惊涛骇浪与那深不见底的恐惧。
此一去,是生?是死?
此刻,只有“天”知道了。
与此同时,西苑,内阁值房。
窗外铅云低垂,闷雷滚动,酝酿着又一场夏雨。
阁内却一片沉寂,唯有铜壶滴漏单调的“嘀嗒”声,更衬出这帝国中枢的压抑。
今日内阁当值是次辅徐阶,此时他正独自一人,背着手在狭小的值房内踱步。
他手中紧捏着那份被杜延霖特意抄送徐府、又被徐府派人辗转送来的《正本清源以公天下疏》。纸页仿佛带着河南暴雨的湿气,更带着一股灼人的烈焰,烫得他指尖发麻,心头剧震。
“正本清源…天下为公…”徐阶低声咀嚼着这八个字,声音干涩。
就在这时,值房的门轴突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徐阶猛地转头,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惕,待看清来人,才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但那凝重并未散去。
“太岳来了。”
张居正此来的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
“恩师。”张居正躬身行礼,步履沉稳,他走到书案旁,目光扫过徐阶手中那份摊开的疏稿,道:“恩师亦得见此疏了。”张居正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钦佩:
“吾读此疏,只觉此疏篇中吐纳皆正气,句里铿锵有铜声!读之如受雷霆灌顶,魂魄俱震!非大智慧、大担当者,焉能铸此洪钟大吕?”
张居正顿了顿,叹曰:
“昔日南宋赵与时有言:读诸葛孔明《出师表》而不堕泪者,其人必不忠;读李令伯《陈情表》而不堕泪者,其人必不孝;读韩退之《祭十二郎文》而不堕泪者,其人必不友。今日可再加一句,读杜沛泽《正本清源以公天下疏》而不唏嘘堕泪者,其人必不贞。”
徐阶听后,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表示此疏足以当此赞誉。
张居正看着恩师沉郁的面色,胸中那股激越之情再也按捺不住。
他上前一步,声音虽刻意压低,却带着金石般的决断力:
“恩师!此疏一出,道尽天下士民积愤!学生从翰林院来时听闻通政司官员们已将此疏文传抄京师,国子监王司业率数百监生往皇城而去,沿途更有无数士子闻风而动加入其中!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