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权主理!省府上下,人手文书,悉听调遣!”他目光如刃,扫过全场,最后钉在杜延霖脸上:
“此策若成,你便是河南再世父母!若败……”
他声音森然:“你我人头,并这河南半壁河山,便是祭献黄河怒涛的第一柱香!望你……好自为之!莫负中原父老……泣血之望!!”
数日后,河南抚衙议事厅。
空气凝滞,仿佛沉重的铅块压迫着每个人的胸口。
河南布政使司左右布政使、按察使司按察使及佐贰官、开封府衙门的主事官员济济一堂,分列两侧,人人肃然,却又神色各异。
章焕端坐主位,面色复杂莫辨。杜延霖沉静地坐在一旁。
开封知府李振手持一份墨迹初干、由幕僚连夜誉誉清出的“河南河工招标细则”,手指微微颤抖。他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终于按捺不住,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强行压抑的惊怒与一丝“为民请命”的悲壮,率先发难:
“杜水曹!恕…恕本府直言!”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字句:
“尔此“招标’细则,竟要将黄河合龙后新淤出的数千顷膏腴良田,按六成之巨,六成啊!低价售予那些承揽河工之商贾?!甚而…甚而允许其将垫付工费直接折算地价,形同白拿?!这!这天底下岂有如此骇人听闻的章程?!”
“啪!”
细则被他重重掼在公案上,发出一声闷响。
“土地乃社稷之根!国脉所系!岂能如此轻率、贱卖于商贾之手?此例若开,他日商贾拥田自重,豪强盘踞州县,赋税根基崩坏,此乃动摇国本、祸及子孙的滔天大罪!章抚台!请万万三思!三思!!!”他声音激越,回荡在死寂的厅堂,震得屋瓦片都嗡嗡直响。
他话音未落,河南按察使司的一位金事已霍然起身,面色比李振更青几分,语速极快,引经据典,声音尖锐:
“杜水曹!《孟子》有训:“无君子莫治野人,无野人莫养君子。’士农工商,天伦大序,尊卑有别,各有本分!商贾操奇计赢,居末流而营厚利,本已僭越!”
“今竞再以国土邦本相诱,使其手握沃土,名为“招商’,实则败坏人伦纲常,颠覆社稷根基!《礼记·王制》言:“田里不鬻!’土地岂可轻授逐利之徒?此案,本官断不敢附议!此风一开,恐为后世埋下滔天巨祸!”
这位金事言辞峻烈,显然代表了最正统的清流卫道之声,直接将“招标”拔高到“毁礼乐、乱乾坤”的绝大罪愆。
紧接着,右布政使汪承信也坐不住了,他更着眼实际的钱粮利害,声音尖利刺耳,痛心疾首:“杜水曹!你糊涂啊!黄河决口堵复后,新淤之地乃无主官田!依朝廷定制,本该由我布政使司清丈入册,招募流民屯垦,或发卖于民,所得钱粮尽入府库,充实国用!本官粗略估算,即便以最低田价计,数千顷良田,亦是数十万两白银之巨!”
他手指哆嗦着指向细则中关于特许专营的条款,如同指着毒蛇猛兽:
“再看此条!竟许承揽商贾在决口附近百里的河道,专营采砂、物料供运五年…甚至十年?!杜水曹可知此乃何等泼天之利?!河道砂石本属官物,岂容私人专营盘剥?”
“此等特许,无异于将朝廷赋税、河工命脉,拱手让人!长此以往,商人坐大,尾大不掉,地方有司如何节制?朝廷岁入何保?!此非饮鸩止渴,自毁长城耶?!”
这一番慷慨陈词却听得杜延霖心中冷笑。
明代土地兼并之剧,人所共知。
所谓省库“应得”的新淤之田,最终十有八九还不是被各级权贵豪强通过种种手段鲸吞蚕食?更何况,河工不成,堤毁城淹,哪来的淤田?!
这帮人慷慨激昂,无非是畏责惧讥,担心朝廷追究如此“大逆不道”之策,故此急于撇清干系,抢占道德制高点罢了!
杜延霖坐于堂上,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