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金銮殿中,祥云瑞霭缭绕梁柱,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压抑。
朱紫仙官分列两侧,冠冕低垂,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风暴中心远在南疆——那桩震动九洲的传闻,关于降妖司指挥使与南疆镇守使的绯色流言,却如巨石压心,令满朝文武喘不过气。
御座之上,人皇冕旒垂落,珠玉轻掩天颜。
“众卿……”人皇的声音带着惯常的威严,却比往日低沉,尾音在空旷大殿中飘忽不定,“可还有本奏?”
“……”
死寂几乎凝固之际,一道身影从后排出列。
“臣!巡天监新晋御史周正!有本启奏!”
声音因紧张发颤,却透着一股初生牛犊的锐气。
他身着四品绯袍,面容清秀,一身书卷清气,眸中燃着灼灼正道之光。
“臣参劾降妖司指挥使谢无泪!”
周正豁出一切,朗声震殿:“谢大人奉皇命督办化生盘失窃案,坐镇南疆!然行止失端,不思国事,沉溺儿女私情,与南疆镇守使举止亲密,招摇过市!致使‘圣女惑权臣’、‘谢煞神色令智昏’之流言遍传九洲,仙朝威仪扫地,中枢颜面何存!”
他深吸一口气,矛头直指核心:
“此其一!其二,谢大人乃上清仙宗第九峰传人,修的是断绝七情六欲的太上忘情道,此乃他执掌降妖司、代天行罚之根基!如今竟公然悖逆师门,自毁道基!若其道心崩毁、修为受损,何以担负重任?如何震慑妖邪?又将仙朝安危、陛下信任置于何地?!”
言毕跪地,头颅高昂,带着殉道般的决绝:“臣恳请陛下明察!谢无泪有负圣恩,有损国体,动摇仙朝根基!请即刻下旨召回,严查其失职渎职、悖逆道统之罪!以正视听,以儆效尤!”
字字如金石掷地,句句诛心!
殿内空气霎时凝滞,众仙官面无血色,身体僵直,目光惊惶掠向御座,又如被灼伤般急急避开——
这新晋御史竟敢直劾那煞星?!
冕旒之后,天颜隐于更深的阴影之中。
良久,直至周正额角渗汗、膝头发麻——
“呵……”
一声低沉的笑自御座传来,似从齿缝间挤出。
人皇缓缓抬头,冕旒珠帘轻晃,依稀可见唇角僵硬的弧度。
“周爱卿……”他声音响起,令众臣汗毛倒竖,“年轻气盛,直言敢谏,倒也是……赤子之心。”
随即,那笑意更深:“然,谢爱卿身为仙朝栋梁,鞠躬尽瘁,劳苦功高,其私人之事……何须尔等置喙?”
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群臣:“谢爱卿与虞镇守之事,朕……早已知晓!此乃天作佳话,何来有损国体?南疆镇守使身份尊贵,品貌端方,与谢爱卿正是良配!”
“至于无情道?”
人皇声调微扬,理直气壮,“谁言太上忘情不可动情?情之一字,亦可为护道之器、砺心之石!谢爱卿天纵奇才,行事自有深意!岂是尔等凡俗所能妄测?!”
“……”
当九五至尊口中道出这般强辩之词,满殿仙官只觉头皮发麻——
陛下竟在为谢无泪开脱?甚至称之为“佳话”“良配”?
人皇无视下方死灰般的面色,径自起身,大袖一拂:“谢爱卿今得良缘,朕心甚慰!”
“散朝!”
新御史周正僵跪于地,只觉方才一番慷慨陈词此刻可笑至极。
余光所及,冕旒缝隙间,人皇紧握玉圭的手背青筋暴起,指甲深掐入掌——那不是天子之怒,而是天子之惧,是龙威被强行压抑的极致屈辱。
一股恶寒蓦然攫住周正。
这白玉京的天,究竟是谁的天?
他下意识望向武将班列中那处空位——那是朝中唯一敢与谢无泪抗衡之人。
可惜,他正坐镇北荒镇守万魔渊,否则定不会放过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