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梦回
明翡落地的第一站，不是学校，不是君珩。她始料未及。
一个人扛起沉重的行李通过住院部安检，她又匆匆忙忙地没入医院永久繁忙的人潮之中。每个人脸上都笼着忧色，或轻或重的分别，但大都麻木了，像是所有担忧与难过，都被满厅不不分社交距离的攒动人影，压成了化不开又无法流动的愁绪。
保安给电梯口做了分流处理，她排在队尾，好不容易到前头，又被医生和家属推过来的病号床抢占了唯一一台到一楼的电梯,再又是漫长等待。耗快十五分钟，才终于到达孟怀端所在楼层。找到病房，她脚步不敢慢，刚一进去，就瞧见躺在离窗户最近那张病床上的自己老师。
“老师。"明翡轻声,不搅扰其他病人休息。现在还很早，医生刚来查过房，孟怀端没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他带着氧气面罩，眼神空茫茫的，眼尾皱纹积压着浓重的沉郁。“怎么现在就到了？”
“我昨晚坐车回来的。“她给行李放一旁，拿来张凳子坐下，“老师，您住院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老毛病了。”
孟怀端看得开，笑了笑，呼出的气体覆上透明面罩，又模糊了他的表情，有种笑意渐次被白雾吞噬的悲凉。
“你难得放假，还说要回家一趟，也该好好休息了。”以往放假，都是她最忙的时候，不管长假短假，包括春节，明翡会自觉留在君珩加班，帮同事接手没完成的翡翠雕刻，或者帮施迎她们给客户送个货，者都能拿到点不多的加班费。
可明翡没有为老师的谅解而开怀，双眉越皱越深，“这次是蒋总和我说的，老师，您为我跟他大吵一架才进医院的啊，我也有责任。”“傻孩子。”
玉雕上，孟怀端向来待她严苛，可不涉及本职时，生活中，他卸下严师的面具，更是一位和蔼的，处处为她着想的长辈。“你若要分责，这事跟你一点关系没有，都是蒋序之，他比我还老糊涂！咳咳一一″
“老师……“明翡慌张，想去找水，可是孟怀端带着面罩，不好揭开喝下去。他微抬了抬夹着血氧计的手，“明翡，你也糊涂，但你没责任，因为你自己吞下了那些龌龊事，要早知道我做的东西，要送给逼你下跪道歉的男人，我宁可砸了，也不会让他玷污一分！”
孟怀端不知从哪听说了这件事，大晚上找蒋序之对峙，可那时他喝了酒，口不择言了点，直说自己也是为了明翡好，让她多挣点钱日后花，在这吃人的京市还能有个依靠，有错吗？
这番言论，给她老师气得当场喘不上气，直接晕了过去，一下给蒋序之酒吓醒，赶忙打120送进来了。
孟怀端年过花甲，大半辈子都在粉尘飞扬的环境里工作，早期防护意识较低，如今心肺功能已不太好。
他每周都会寻一天去做疗养，几年悉心养护之下，倒也没再恶化，只是身体肯定回不去了，决定退隐，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前天晚上，她和钟聿行吃完饭，收到孟怀端的消息时，他已经在医院里了，也是那时说要给她介绍一位朋友，但这事不着急，等她回京市再说，只字不提自己入院的事。
同样也是蒋序之，请了护工，这两日鞍前马后，来医院探望得尤为勤快，可赶上出差，马上又来不了了。
孟怀端终身未婚，膝下无儿无女，总得有关系近的人多多照料，才在快天亮时，硬着头皮告诉明翡。谁知那时她就在回京路上，甚至醒着，刚下车就赶过去了。
“这事已经结束了，老师。"明翡想到钟聿行，眼瞳左右辗转，暴露心中犹疑，可她还是选择继续瞒下去，只说结果，“章肃不会难为君珩，也不会难为我了。”
“你见他了吗？”
“…“她定了一瞬，喉头隐动，吞咽下事实，“我见了，是蒋总让我去的，刚好章肃那会心情不错，我好好道了歉，喝了杯酒，他就答应放过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