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的水头和成色都不错,小二留他坐下,拿着去找了掌柜。
薛云朔在当铺内坐了许久,心情渐泛起了一些微妙的毛躁。
来之前,他便有所猜测。
朱家从前也算钟鸣鼎食之家,会留下点什么依托,不算稀奇。
但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加之树倒猢狲散,他不知道母亲留下的所谓“信物”,是否还有效力,又是否能护得了她的女儿。
如果没用……那就得想别的办法了。
薛云朔攥紧了拳头。
总之,他是不可能任她一个人留在薛家,受人摆布的。
好在,当铺的掌柜很快现身,确认了信物之后,甚至直接领他来到了这昭武将军府。
薛云朔颇有些意外。
凭他对当今局势的了解,这昭武将军多年以来,一直是皇帝的忠实拥趸,从不参与朝野之争,更别提沾染储位了,与当年明面上就是太子党的朱家,更没半点牵系。
朱婉仪留下的信物,怎么会与宗家有关?
终于,前厅外有脚步声传来。薛云朔站起,眉梢微扬,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连廊的拐角处,走来一个英武男子,他身高腿长、臂膀宽阔,走起路来,一步顶得上寻常人两步半,一看便是习武之人。
薛云朔打量他的时候,宗尧之也看了过来。
本不过闲闲一眼,可他的视线落在薛云朔脸上的时候,倏而就凝住了。
怎么是他!
这不是那天,他与父亲宗甫在望春楼的二楼吃酒,瞧见的那小郎君么?
那时他还觉得,这小子长得有些像天家人,还与父亲说笑了两句来着。
宗尧之微微有些吃惊,不过他很快便收敛了神色,若无其事地开口道:“薛……小公子,请坐。”
薛云朔朝他抱拳一礼。
宗尧之走到厅前,待到坐下,又问:“你这个薛,是哪一笔的薛?”
薛云朔垂了垂眼,答道:“吏部右侍郎薛永年,正是家父。”
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闻言,宗尧之更是满心疑惑了。
好在薛云朔已经拿出玉佩,双手奉上。宗尧之接过,定睛看了看,随即屈指在玉佩上挂着的小坠子上一弹。
“确实是我宗家的东西。”宗尧之取下了这颗平平无奇的绿坠子,把玉佩又还给了他,“说说吧,你这玩意是哪儿来的,今日找上门来,又为的是什么。”
“椟”才是信物,“珠”只是添头?
薛云朔沉吟片刻,握着玉佩,拣着重要的部分解释了一通。
毕竟,眼下是有求于别人,不是隐瞒的时候。
宗尧之越听,神色却越古怪了起来:“你确定没有记错么?你母亲临终前,说,让你拿玉佩,去找一个叫青鹞的人?”
薛云朔拱手,垂眸:“千真万确,未敢杜撰。”
宗尧之忽而问道:“你知道,青鹞是谁吗?”
不待薛云朔回答,他自己先笑了起来。
青鹞,是他老子宗甫的小名!他还是长着顺风耳,才听他娘这么喊过他爹!
可很快,宗尧之便笑不出来了。
朱家女的遗物、宗家的信物……
还点名要见他父亲。
宗尧之的右眼皮剧烈地闪动了起来。
他站起身,抬起视线在这前厅扫了一圈,随即扬手示意,让厅前本就不多的仆下,俱都退了出去。
他微眯了眯眼,盯着这张有些肖似谢家人的面孔,心底,忽然浮现起一个极荒诞的念头。
“薛小公子,某冒昧地问一句……”宗尧之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如今,是什么岁数?”
——
雪停了。
只比铜钱大一点的太阳,悬在远山尽处,散发着一些聊胜于无的热意。
神色冷然的少年提着一只纸包,慢腾腾地回到了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