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贾、王两家老家仆援手,薛家老宅果然井井有条起来。
因着庶务不多,陈斯远便在前厅喝茶。也不知怎地,那薛蝌时不时偷眼瞥过来,待陈斯远扭头观量,薛蝌又错过眼神,惹得陈斯远暗自腹诽,心忖莫不是薛蝌有什么古怪爱好?
保不准啊,都姓薛,薛大傻子有龙阳之好,谁知薛蝌是什么心思?
正胡思乱想间,便有同喜到得前头,低声与陈斯远道:“远大爷,太太叫你去后头叙话呢。”
陈斯远应下,起身别过贾琏、薛蝌,随着同喜一路到得后头。待入得内中,抬眼便见薛姨妈果然精神萎靡,竟与李纨先前一般的槁木死灰。
待丫鬟退下,薛姨妈这才勉强恢复几分精神,沙哑着嗓子道:“昨儿个……我寻薛蝌说了。”
陈斯远点头道:“料想薛蝌断无推拒之理。”
谁知薛姨妈咬着下唇,良久才道:“那皇商差事总不能白白给了他,我便与他说,让琴丫头来日随着宝钗一道儿嫁过去。”
“哈?”陈斯远愕然不已,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心下实在不理解薛姨妈缘何才有此议。
薛姨妈抬眼道:“此番便宜了你。那琴丫头虽年岁小,如今便生得明媚皓齿、眉目如画,来日未必比宝钗差到哪儿去。”
“不是,这事从何说起啊?”
薛姨妈乜斜一眼,啐道:“你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陈斯远哭笑不得,凑上前揽了薛姨妈仔细问询,听她断断续续说罢,这才知晓其心思。不过是防着二房来日生发了,这小宗再越过大宗去。
虽有些不合时宜,可想起宝琴那般嫽俏模样,陈斯远果然有些心猿意马。心下暗自欢喜之余,面上却眉头深锁,说道:“我倒是好说,只是宝妹妹那一关怕是不好过。”
薛姨妈说道:“若不是问过了宝钗,我又怎会寻薛蝌提及此事。”
那就是说,宝姐姐虽心有不甘,可因着薛姨妈的执念,到底还是应承了下来……好事啊!
顿了顿,薛姨妈又道:“薛蝌只说考量几日,只怕心下还惦记着梅家的婚约。单聘仁这两日可有回信儿?此事宜早不宜迟,再拖下去,我怕是撑不了几日了。”
陈斯远道:“算算这两日单家姑娘便去了能仁寺进香,我早已知会了梅冲……只是这等事儿只能寄望旁人,如今只能等着回信儿。”
薛姨妈便叹息一声儿,又没了言语。
当下又问起薛蟠情形,皮匠昨日便缝合了尸身,因缝线不雅观,脖颈间又缠了丝帕遮掩。薛姨妈昨儿个便要去观量,宝姐姐与曹氏死死拦住,生怕薛姨妈见了尸身之后大恸伤身,她这才不曾瞧见具体情形。
陈斯远知其惦念,便略略说了说。说罢薛姨妈又掩面痛哭,一会子说对不起亡夫,一会子又大骂薛蟠不孝。
陈斯远宽慰了半晌也不见效用,无奈之下只得命同喜去前头请了宝钗、宝琴与香菱来规劝。
待离了后房,陈斯远这才心下恍然——敢情薛蝌时不时偷看自个儿,是因着薛姨妈之故啊!
心下释然之余,因如今此事薛蝌还不曾应下,是以陈斯远装作浑然不知,依旧与其言谈寡淡。
至这日晌午,香菱悄然来寻,引了陈斯远往后头厢房里,陈斯远这才得空与宝姐姐相会。
一袭缟素,头插银钗,面上不施脂粉,虽极为憔悴,却难掩天香国色。
莺儿奉上茶水,低声说道:“晌午也没旁的事儿,远大爷陪我们姑娘说会子话儿,歇歇脚。”
陈斯远应下,莺儿便与香菱一道儿退下。
陈斯远凑坐宝姐姐身旁,牵了宝钗的柔荑道:“妹妹瘦了。”
宝钗摇了摇头,抬眼瞥了陈斯远一眼,欲言又止。
陈斯远紧忙翻找出黛玉所赠香囊,递给宝钗道:“林妹妹一直挂心,昨儿个夜里送了辛香香囊来,还让妹妹好生保重自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