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银针一根根没入,刘太医面色愈发凝重,额间溢出薄汗。
床榻上,沈氏终于有了反应。
眉头微皱着,意识就要清醒过来。
李氏还来不及欢喜,就见刘太医缓缓摇头:“无力回天,有什么话要说的,尽数交代吧。”话落,沈氏慢慢睁开眼来。
李氏掩唇恸哭,哀声唤崔令窈,“快来同你母亲说说话,她最放心不下你。”
为了这个女儿,她半辈子的泪都要流干了。
崔令窈跌跌撞撞扑到榻边。
沈氏头上银针密布,唇张了张,嘶哑的嗓音吐字不清,只有眼神清明看着她。
“您放心,”崔令窈知道她想听什么,握着她的手连声应着,“我都听您的,送您回平洲跟爹爹合葬,只守孝一年,一年后嫁给…”
身后,那道紧紧跟随她的目光倏然一戾,犹如刀刃落在她身上。
崔令窈感觉脊背生寒,生生转了话锋:“一年后女儿出嫁,绝不与人做妾。”
沈氏眼含泪光,朝立在床边的侄子,抬起另外一只手。
沈庭钰急忙握住。
“你们要好好的…”
沈庭钰郑重点头,“您放心。”
沈氏面露欣慰,看向女儿,喉间嗬嗬作响,艰难吐字,“我儿日后成婚,为一府主母,不可再任性妄为。”
崔令窈呜咽着道:“是,女儿再不任性。”
女儿定下归宿,心口大石落下,沈氏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她笑了笑,将两个孩子的手交握在一起,轻轻低喃:“真舍不得…”
话音未尽,那双枯瘦的手突然卸了力气。
最后一口气,断了。
李氏扑倒在女儿身上,失声痛哭。
凄厉的哭声传至门外,沈国公浑身一震,仰头看向天边渐收的晚霞。
国公夫人抬手用帕子压了压眼角,柔声劝道:“老爷节哀。”
旁边,几个子嗣也出言相劝。
沈国公定定站了会儿,转身走了进去。
几个儿媳也跟着进去。
毕竟是府上的姑奶奶,年纪轻轻死了,她们做嫂子的,自然不能表现的太无情。
很快,几个女人哭成一团。
男人们则开始准备妹妹的后事。
奴仆们也跟着忙碌起来。
屋内一片兵荒马乱。
这样的场面,实在没有外人在场的份。
但谢晋白没有离开。
他一动不动立在原地,目光定定落在崔令窈身上。
……她哭的发自肺腑,看着几乎肝肠寸断。
谢晋白从没见过她这副模样,强烈的心疼占据上风,将那股子因为沈氏举动而凝聚的巨大酸痛压了下去。
他想抱抱她,安慰她。
但这里人太多了。
她不一定愿意在这样被动的情况下,将他们的感情纠葛展现在众人面前。
所以他不能妄动。
只能眼睁睁看着。
看着她痛哭垂泪,看着沈庭钰细细安慰她。
那该死的男人,哄人很有一套。
温声细语,只差没动手将人揽进怀里。
谢晋白像是自虐般,定定看着。
明明他已经尽了力。
知道她心思善良,既占了裴姝窈的躯体,就会觉得欠了沈氏的。
必定视沈氏如生母。
所以在得知沈氏病重的消息时,便带着刘太医急匆匆赶过来。
哪知,正好听见沈氏临终遗言。
谢晋白深吸口气,别开脸,转身走了出去。
屋内众人哭的哭,忙的忙,无人注意他。
李氏哭的几欲背过气去。
沈国公立在她身后,等她情绪宣泄了个够,伸手握住她的肩,道:“行了,让珠儿清净点走,你再哭下去,只会叫孩子九泉之下难安。”
白发人送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