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幕低垂,堆积的乌云像是浸泡墨汁的厚重绒布,沉甸甸积压在渔村上空。
陈小鱼坐在门槛上,手里无意识地撕扯着小鱼干。
仰头望着那黑压压、纹丝不动的云层,小眉头微微蹙起。
她摊开小手,任由身旁的白雕儿啄食掌心的鱼干肉丝,歪着脑袋,像是在自言自语:
“咕噜,你说这天到底晴不晴?乌云都在天上赖了半个月了,什么时候才肯挪窝呀?”
“咕噜..”
白尾轻扇羽毛,眨眨那灵性的金色竖瞳,歪头瞧了小主人一眼。
它虽然是在风暴里诞生的生灵,对风云变幻有着天然的直觉,但却也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天象。幸好它不会说话,小主人也不知道自己通晓人语,不然还真不知该如何作答。
“嗒嗒嗒..”
便在此时,
院外响起略显沉闷拖沓的脚步声。
陈小鱼闻声抬头,见是自己娘亲王氏,脸上那点小小的郁闷瞬间消散、被惊喜取代。
“娘你回来啦!”
王氏低着头,脚步有些虚浮,每走一步都好像踩在棉花上,整个人丢了魂似的。
就连肩上挎着的、装着新领的管事腰牌和丰厚赏钱的包袱,都显得格外沉重。
她都不知自己是如何从镇上腌坊走回来的,脑子里乱糟糟,像是塞满浆糊。
听到女儿陈小鱼的呼喊,这才抬起头,勉强露出一个极其牵强的笑容:“嗯。”
“姐.....你怎么了?”
陈小鱼刚想跑过去接下包袱,见她脸色不对,不由放慢脚步,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了下去。
该不会是腌坊里那可恶的胖头鱼,又变着法子欺负自己娘亲了吧?
“娘没事,没人欺负娘。”
王氏如何不清楚自己女儿那点小心思,揉了揉陈小鱼的脑袋,便进屋准备晚饭。
刚迈进门槛,又忽然顿住,略显犹豫地回头对陈小鱼说了句:“小鱼,.娘 . .娘买了点肉,晚饭叫你李爷爷一块来吃。”
不一会儿,陈小鱼就拉着李长生回来了。
李长生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步履从容,脸上带着惯常的温煦笑意,手里还拎着半扇晶莹剔透的鱼肉。
“王氏,叨扰了,老头子也不能天天上你家白吃白喝,这些鱼肉拿去炖汤吧,好东西,一起尝个鲜。”“李爷说的哪里话,您真是太客气了,快请进快请进,这鱼我这就烧. .. .您先坐。”不多时,几碟饭菜便端上了桌,海菜炒腊肉片、清蒸咸鱼、炖鱼汤、糙米饭。
李长生目光扫过,那炖汤的半扇鱼肉来自虎头斑,确是珍品,但腊肉却让他有些意外。
倒不是吃不起,而是吃得少。
以王氏的勤俭性子,更是难得一见。
今天这顿晚饭,于寻常渔家而言,可算是格外丰盛了,堪比逢年过节。
气氛其乐融融,甚是融治。
趁着给李长生添饭的间隙,王氏像是鼓足了勇气,忽然低低地开口道:
“李爷,今天 . .今天腌坊里,出了.. . ..出了件天大的事。”
李长生放下碗筷,目光平和。
“哦?王嫂子慢慢说。”
王氏深吸一口气,将白天徐南天如何雷霆手段处置周婆子、又如何当众宣布由她暂代管事之职的经过,磕磕绊绊地复述了一遍。
“李爷。”
她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俺到现在这心里头还跟揣了只兔子似的,七上八下,没个着落。”
“您说,徐总管他,他怎么会...怎么会选上俺呢?俺就是个腌鱼婆子,啥也不懂.. .”王氏把自己在腌坊这些年的经历,翻来覆去地想了个遍。
她勤快是勤快,
可哪个妇人不是手脚麻利?
本分是本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