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西礁,李长生其实也不甚了解。
但坊间流言绘声绘色,那里海匪扎窝、啸聚海疆,是官府水师鞭长莫及的化外之域。
在地方志、以及岛上先民口口相传里,那是一片由暗礁、隐秘溶洞、以及常年笼罩不散的海雾构成的险恶之地。
盘踞着不止一股海匪势力。
这些亡命徒,被渔民们敬畏又痛恨地称为弄潮儿、浪里蛟,或者更直白的海阎王。
行事狠辣,劫掠过往商船、勒索沿海渔村如同家常便饭。
官府兴兵清剿,但那片海域地形诡谲,暗流汹涌,海匪们又狡兔三窟,熟悉每一处能藏匿的礁缝和能逃遁的水道。
桩桩件件,往往让官军的朦瞳巨舰也束手无策,损兵折将后也只能无奈退去。
久而久之,
西礁便成了法外之地。
除了穷凶极恶的海匪,销赃黑市、亡命徒的庇护所,以及各种见不得光的营生,更是数不胜数。能在西礁立足并且做生意的,无论表面上是何身份,背地里必然与海匪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位自称西礁弄潮儿的黑市商人,敢在西礁经营,还敢明目张胆地做灵鱼、功法这类敏感买卖,其身份背景,几乎不言而喻。
要么是海匪头目之一,要么就是某个大海匪势力在台面上的白手套。
与之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
“不可托大..”
李长生心念电转,将此行凶险以及各种突发状况下的应对策略,在脑海中飞速推演、反复权衡,过了一遍。
待思绪稍定,转而又想起自己那老伙计篷船还在船坞。
按鲁三儿老师傅的老道手艺,船板那条渗漏的缝隙此时应该是修好了。
“两条灵鱼已经安置妥当,那先去给人工钱结了,再把船拿回来。”
这样想着,李长生推门而出,
暗中传音给白尾交代几句后,这才迈开步子,不疾不徐踱步朝村子外走去。
不多时,
李长生步履从容地踏入船坞码头。
熟悉的桐油、松脂、海水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依旧此起彼伏。
他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老篷船。
船尾那块渗水的旧板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块纹理清晰、打磨光滑的新樟木板。
严丝合缝镶嵌在船体上,周围捻缝的桐油灰还泛着新鲜的深褐色光泽。
显然是刚刚完工不久。
鲁三儿鲁师傅正佝偻着腰,背对坞位,慢条斯理地收拾着工具。
听到脚步声,他动作顿了顿,却没立刻回头。
“鲁师傅,辛苦了。”
李长笑着生走到近前,语气还是那般一如既往地敬重:“船瞧着修得真利索,这手艺,没得说。”鲁三儿这才转过身,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但那笑意怎么看都有些僵硬,眼神也略显飘忽,好像不太敢与李长生对视。
“长... ...长生兄弟来了啊。”
“船修好了,那块板朽得深,整块换了新的,捻缝也仔细过了一遍,保管结实,下海没问题。”说着,他下意识蹭了蹭裤脚,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往日那份老匠人的笃定和爽朗,此刻倒像是被海风吹散了似的。
李长生何其敏锐,
立即捕捉到了鲁三儿这份不自然。
老鲁头平日里嗓门洪亮,眼神锐利,干活利索,说话也干脆。
今天这副模样,倒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他心中微动,联想到自己离开前提及的那些不懂行的“古怪话”,隐隐有了些猜测。
“多谢鲁师傅费心。”
李长生面上不动声色,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工钱,恭敬递了过去。
“这是工钱,您收好。”
“哎,好,好。”
鲁三儿接过钱,手指捻了捻,有些心不在焉,嘴唇嗫嚅了几下,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