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渐有浓雾弥漫而起。
四周的空气变得愈发浓稠,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叶凝张张嘴,想说些什么。
可楚芜厌却没给再给她这个机会,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转身便走。
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叶凝心中涌起一股冲动,几乎要追上去。
她想问问他为何如此待她。
想知道,在他眼中,她是否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修为浅薄,不值一提。
更想知道,他是否后悔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她。
然而,直至楚芜厌的身影被浓雾彻底吞没,叶凝依然怔立原地,一步也未能迈出。
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问呢……
鸦黑色的长睫颤了颤。
几滴不知是雨还是泪的水珠滚落下来,顺着脸颊滑落。
雨势愈发凶猛,被狂风裹挟着,斜斜地砸落下来。
手中紧握的那柄伞,在肆虐的风雨中仿佛成了一个无用的摆件,被吹得东倒西歪。
腹部密密麻麻的痛楚袭来,叶凝突然咳出一口血来。
青羽忙不迭地扶住她,见她一脸病恹恹的模样,正想宽慰几句,可一句“主子”还未喊出口,便看到她抬手擦掉嘴角的血,有气无力地瘫软在自己肩头。
叶凝眼帘半搭,眉宇间的痛苦尽显。
她说:“青羽,我想回家。”
*
回到天音阁,叶凝反倒不哭了。
并非她已无伤心之意。
恰恰相反,那伤口撕裂的剧痛,灵脉受损的苦楚,以及他冷漠如冰的态度带来的锥心之痛,纷至沓来,让她疼得几近麻木。
眼眶早已干涸,连一滴泪都落不下来,仿佛所有的悲伤都被凝固在了心底。
叶凝坐在妆台前,湿透的衣物皆已换下。
楚芜厌的鹤氅就挂在门口衣架上,她却不看一眼。
青羽在炭盆里投了张符咒便告退了。
火光跳跃,照得满室皆红。
可叶凝依旧觉得浑身血冷,一阵阵寒气从心底升起,又骨头缝里渗出来。
“以后都不必送来了。”
这句话在脑海中怎么也挥不去。
他毫不在意她送了何物,就这般冷冰冰地拒绝,干脆利落,仿若要与她永久划清界限。
三年前,楚芜厌修为到元婴顶峰,以他的造诣,飞升化神境指日可待。
未曾想,他修行一路坦途,却在此处碰了壁。
飞升之路,本是九死一生,成则脱胎换骨,修为直上;若是失败,轻者道行大损,重者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楚芜厌失败了三次。
前两次侥幸只受了轻伤,第三次竟伤及灵魄,修为折损过半,元气大伤。
消息传回宗门,众人皆惊,顿时流言四起,言他命途多舛,天资已尽。
眼看第四次雷劫临近,叶凝又怎会忍心看他独自踏入这生死劫难,面对九死一生的绝境?
除了青羽,她瞒了所有人,生生剜了一半灵骨。
剜骨之痛、焚心之苦都没让她退却一步。可方才,他决然转身的瞬间,宛若一盆掺了冰碴的水当头浇落。
叶凝忽然觉得好累,千钧重物压在心口,连喘口气、挪动一根手指,她都觉得无比艰难。
从妆台到床榻,不过短短三五步路,仿若跋涉千里,每一步都似踩在棉絮上,虚浮艰难。
一阵眩晕袭来,还不等她有所反应,眼前忽地发黑,双腿也似灌了铅般沉得抬不起来。
她急忙伸手去扶。
“咣当——”
桌案上的胭脂、首饰皆被扫落,掉了满地。
手指勉强勾住桌案边缘,可身体却摇摇晃晃直往地面坠。
忽然,一股温和的灵力将她拖起。
紧接着,一道惊慌的呼喊自耳畔响起。
“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