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雁曾见过宅子里娘子们的贴身侍婢。
她们穿着京里时兴的丝缎子,手上戴着主子们年节赏下的玉镯子,头上用的桂花油是一贯钱一瓶的,而擦脸的香粉是特意托人去丹州买的,路上一来一回给人的捎带花费,就抵得上普通粗使丫鬟半个月的工钱了。
那些普通的三房娘子们的贴身侍婢尚且如此。
那么大房的嫡长大娘子呢?
大娘子可是大老爷的第一个孩子,是在三房面前也可以横行霸道的女孩子,是哪怕娇蛮纨绔,毫无礼节地去别人家里玩闹了一场,三老爷都得娇哄着的女孩子。
各院的大丫鬟们为了抢这个位置闹翻了天。
她的贴身侍婢。
一定是府里数一数二的好位置。
春雁殷勤地搀扶着魏兰蕴。
这个窈窕的娘子似乎虚弱极了,走起路来有如弱柳扶风,高门里的女儿家多是养成这个样子,这并不足为奇。
只是令春雁奇怪的是。
这样柔弱的娘子,是怎么在旁人家里大大地玩闹了一场,玩得衣裙上俱是泥水点子的?
不过这疑问仅在脑海中闪过一瞬。
很快,春雁便被院子里的楼阁亭台吸引去了目光。
她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屋舍房子。
这很快就是她住的地方了。
春雁欣喜若狂。
魏三老爷在前头走着,他没有与魏兰蕴说话,也丝毫没有等魏兰蕴的意思,他大步向前走着,直到消失在垂花门的转角处。
转角处有一栋精致的小楼,瓦是琉璃瓦,墙是红砖墙。
这就是大娘子住的地方吗?
春雁感叹着。
真是奢华。
她扶着魏兰蕴朝着小楼走去。
却被后头跟着的小厮急急忙忙拦住。
春雁怒斥小厮:“大娘子你也敢拦?瞎了你的狗眼了吗!”
可是小厮并不怕她。
小厮的表情耐人寻味极了,他指着楼后的一条小路,说道:“大娘子的屋子,在那边。”
说着,小厮在前引路,带着春雁向前走。
这是一条异常偏僻的小路,春雁从不知道魏家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她仔细扶着魏兰蕴从这里走过,这条路已经许久没有人走过了,杂草长得高高的,已经没过了行人的足。
为什么大房的大娘子要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难道是她嫌弃三房是乡下人?亦或者是她不喜欢见人,所以强逼着三房给她在隐蔽处修了一间豪华的房舍?
看着春雁毕恭毕敬的举动,小厮愈发忍不住笑,他一直走到了小路的尽头。
这里有一间茅草混着泥土搭出来的房子,屋顶加盖了一层最廉价的灰瓦,瓦片上已经出现了细碎的裂痕。
房舍里面异常空旷,只有略微几件家具摆在这里,有张椅子的腿被虫子蛀坏了,春雁一推,这椅子便折了一边的腿,摔在地上砸得粉碎。
昨日下过一场大雨,陈旧的地板上,聚了浅浅的一摊水洼。
春雁在水洼上看见自己不可置信的脸。
“这里是……下人房?”
她错愕地看着小厮。
小厮却再也憋不住了,他笑出了声来,他说——
“这里不是下人房,这里就是……大娘子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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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三老爷走进三夫人的院子时,正巧碰见魏四娘从三夫人的房间里出来。
这是庶出的四娘子,而非夫人亲生的嫡出的五娘子,庶出的孩子终究是比嫡出的懂事的多些,魏四娘见了父亲,便乖巧地退避在一旁,深深施了一礼。
她唤:“父亲。”
三老爷并未过多言语,他只轻轻点头,算是应答上了这礼,之后便略过了魏四娘,径直推开了三夫人的房门。
没有通传没有预料的推门声响起,把三夫人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