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时不利兮
巴夫宅邸,一股快活的气氛荡漾在厚重地毯铺就的长廊。低吟浅笑从门缝里逸散而出，是不可听闻的魔咒，催赶着来往仆从加快步伐匆匆经过，只留下窗前尘埃弥漫的光海陷入了沉默的螺旋。礼裙的绯红缎面被提花蕾丝拉得有些轻浮，腰部的剪裁倒是很符合当下审美。
绑带束紧,勾勒出穿衣人纤长窈窕的身型。为格里菲斯整理裙摆的女仆将一切尽收眼底,忽而有些脸红。她们都清楚自家小姐带回来了两位标致的客人。当时她站在漫长的队伍里瞥了一眼，便已觉得十分不好意思注视那名清丽脱尘的少男。
没想到小姐竟吩咐她们为男客更换裙装。
在比利弗城相对保守的风气里，这着实令未出阁的女孩们吃了一惊。女仆尽量不让心心思游走，屏息凝神，小心地将繁重的丝带系成蝴蝶结。这条裙子背后是极为夸张的V字形，她只要一抬头就会对上大片光泽细腻的肌肤。
年轻男人有一双堪称艺术品的蝴蝶骨，凹凸有致。夹在其间的脊骨也匀称精美，延伸而下，一直深陷进布料的阴影中。好漂亮的人。
小女仆晃了一下神，手上动作稍停。
等她再定睛一瞧，那双蓝眼睛缓缓地转动了，视线隔着身前的穿衣镜看向了她。
“阿……"她蹭一下涨红了脸,“抱、抱歉。我马上就……”“没关系。”
他的语气那样轻柔,像一阵微风徐徐地吹过柳树梢头一样抚过耳鬓。小女仆更加恭谨地低下了头，慢吞吞将饰品带子穿过蕾丝花的空隙。格里菲斯对于身边泛起的微妙涟漪知晓而不在乎。他重新透过镜子目不转睛地望着另一个倒影，神情淡漠。那双冰蓝色的眼珠是冬日欲雪未下的天空被薄烟笼罩。房间的茶桌前，伊莎贝拉和莉莉在讨论比利弗城的趣闻，欢声笑语像雀鸟扑棱着翅膀飞到他这儿。
真是奇怪……
事情已经如愿按照计划进行了，可他心中并不平静。有种困顿的感觉滞留在呼吸中，久久不化。今早莉莉安娜醒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她照旧与所有人打招呼,正如她侧伏在枕边与他说笑一样。她踏上伊莎贝拉的马车时，他竞然不期然地想到，她不该对待别人也这么亲昵自如。
这种无关目标的杂念是致命的破绽，令格里菲斯分外不悦。更让他烦躁的是她过分的敏锐。
莉莉仿佛能够一眼看穿他的本性，她道破了包藏在甜蜜之下的利用与无情，却又欣然接受他的设计。
没有一丝诧异、怨愤、失望。
一直以来，他很清楚莉莉安娜怀有意图地依附着他。她懂得趋利避害，每一步言行都饱含思虑。而他也早已习惯她的性子，视她为可掌控的重要棋子。
包括这一回，他甚至想好了用什么说辞说服她、事后又该如何补偿她。即便明知道将要发生极为越界的亲密，在他心中莉莉依然不算什么爱人。她可以是特殊的同伴，是肉.欲之痒，是一枚好用的棋。唯独不可相爱。然而事态和设想出了偏差，她坦然收下他递来的享乐，又在热情冷却之后清醒自持地撤离一-这不是棋子该有的反应。就像一滴墨痕晕染了棋盘格的边界，他再也不能以分明的眼光看待莉莉安娜了。
她正在一而再、再而三地影响他的判断，这很危险。不，一一绝不能在此投入感情。那是谋事的大忌。格里菲斯深深呼吸，握紧到在掌心嵌出肉痕的拳舒开了。他收回视线，冰蓝的眸中渐渐沉淀出清澈的冷意。是啊，如果这种时候动摇，就功亏一篑了……他明明已经做出了选择。从那个小村庄带走她的一刻就已经暗下决心，不是吗？
他会一直把她用到死的。
“格里菲斯！”
莉莉在身后喊他，所有阴沉的动荡在顷刻间停了一下。他将不该为人所知的暗潮藏好，面色如常地回眸。当格里菲斯转身时，一头柔亮浓密的银发从身前拨过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