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同寝
颢珍珠穿上芸香送来的孝服,素着头发未插一根钗环,跟着阿耶阿娘跪听哀诏。
驿使很快就通读完哀诏内容,里面只有先帝驾崩时间,并未提及新帝即位时间和丧仪安排。
阿耶接过诏书,按例集结下属官员,公开宣读诏书。按照惯例,节度使需在驻地设立临时灵堂,设立灵位,更换丧服,率领全体官兵面向长安方向行哭丧礼。之后每日早晚两次焚香叩拜祭奠先帝,持续七日。可诏书中没有提及任何丧仪安排,众人不知该作何打算,纷纷犯愁:“将军,这该如何才好?”
阿耶亦犯愁,他本应立即撰写哀悼奏表,在其中表达悲恸之情,赞颂先帝功绩,再宣誓效忠新君,奏表由快马送抵长安,必要在新帝即位后三日内送达。可如今新帝就在府中,他何须快马加鞭送往京城?太子殿下当日便下令不许将他来姑臧城的事外传,节度使府上下一心,所以不曾走漏消息,阿耶也不便多解释,只道:"取笔墨来!”随侍立即铺好白藤纸,阿耶取笔蘸墨,字斟句酌写完奏表,丢下众人,捧了往赦书楼去。
颢珍珠遥遥看见阿耶的身影,问阿娘:“阿娘,是有哪里不对吗?”阿娘解释道:“陛下薨逝,朝中按下不发丧,不合祖制。"说罢又道,“虽然不合规制,但新帝就在府中,他的话就是规制。”颢珍珠点点头:“那太子殿下是不是就要启程回京了呀?"他留在这儿,他们一家人就像头上悬了把剑,做什么事都要谨小慎微,一点儿也不痛快。阿娘看着她,眸色深沉,自三年前离开长安后,她和郎君就打定主意远离一切是非,从不攀龙附凤也无心逢迎邀宠,只想偏安一隅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如今只怕,没有那么简单了。
颢珍珠正开心太子殿下终于要走了,不管他是虚云是谢烬还是无渡,只要他离开,就会彻底从她的生活中消失,她的人生也会回归平静。忽然听到阿娘问:“珍珠,你想去长安吗?”
颢珍珠想也不想地摇头:“不想。”
阿娘眼眶微微发红,脸上有恐惧亦有勇毅:“好,只要珍珠不愿意去,阿娘拼死也不会让你去。”
颢珍珠知道阿娘在怕当年的事,抱着阿娘的胳膊撒娇:“我哪儿也不去,就守着阿耶阿娘,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半个时辰后,阿耶终于回来,阿娘问:“郎君,如何了?”阿耶怪道:“太子殿下看着倒是精神尚可,来了两日,今日终于叫了饭,我立在门外等他用完早饭才进去。“疑惑完才道,“殿下说四皇子还没找到,怕先帝见到灵前子嗣单薄,不能瞑目。待找到四皇子再行丧仪。”他想到那双慈悲但阴凉的眼睛,心下便有些发怵,这孩子幼时在宫里时还是病殃殃的,如今已长成这般心思深沉的摸样。菩萨慈悲目,帝王狠戾谋算,他都有,日后狠辣定然不输先帝。“难道是来姑臧城寻四皇子?“阿娘不解,“太子殿下可有说何时回去?”阿耶摇头:“具体密辛我不敢追问,但殿下说七日后回京。”阿娘心下松一口气,道:“只愿京中无事,不要再起什么波澜。”颢珍珠慢悠悠吃着点心,想着这七日该做什么打发时间,若是从前,她跑马逛街,一晃一日的时间就过去了,七日不过是七个一晃。可是现在全家都必须守在府中听候,真是难熬。
天幕上不见星月,夜色浓稠如墨。
赦书楼内未点半根烛火,周围漆黑一片,风是死的,空气凝滞,四处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无渡坐在桌案前,像是飘在那里,素白圣洁的僧衣染上死寂的黑,沉沉坠在地上,面容隐在阴影里,苍白如追魂索命的恶刹野鬼。四皇子萧景行匍匐在地上,浑身是血,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九弟,不、太子殿下,我们素来无冤无仇,便是小时候,也都是萧明远欺负你,不管他如何打骂你,我从来都没有上手。你饶我一命,日后我必定为臣为奴,为你效大马之劳。”
无渡恍若未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