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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江煦一行人方从外头回来,几个属下得了命令各自散去,剩他一人照例回屋,路过廊下,余光不经意地瞥了眼。
万籁俱静,偶有几声虫鸣,伴着春日夜风,静谧非常。
她倒是守时知趣,一刻也没多待。
门开,江煦动作微顿。
屋内摆设依旧,奢靡且安静。
他的视线凝聚于某处,语调冷然,“谁?出来。”明明是平静的话语,却无形中显出几分风雨欲来之势。
刘娅然藏在桌案下,连片刻也没藏住,听了这话,慌张起身,“大、大王,是奴婢......奴婢——”事情的发展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男人身上杀意森然,陡然迸发,吓得她止不住地发抖,默默止住声音,几乎有些站不稳,踉跄着朝江煦一拜。
“婉儿人呢?”江煦不看她。
这几日院中的防守是他有意如此,本来是想抓住婉儿那个细作的小辫子,不承想......这太守府竟还有这般胆大包天的蠢货。
刘娅然根本不敢抬眼,哆哆嗦嗦道:“婉儿姐姐她有事,就先......先走了。”
大王虽然生气,却也并未采取行动。而且,又收了婉儿近身伺候,想来......也确实是有那方面的意思在吧?
刘娅然抓住空档,鼓足勇气争取道:“奴婢是虽是僭越,可也是实在仰慕大王,这才——啊!!!”话音未落,电光火石间,她的眼前猛然闪过一道红光,喉咙先是一凉,下意识看去,前襟不知何时已是暗红一片。
待到血腥味四散,檀香混着铁锈味涌进鼻腔,刘娅然才恍然意识到那股钻心的疼痛,惊叫两声,竟是直直吓晕了过去!
待莳婉一路赶来,见到的便是此人倒在血泊中的场景,鲜血淋漓,屋内的好几件东西都沾上了血红的颜色。
她暗道不好,迅速站定、跪下,动作一气呵成,“大王。”眼下的场面好似又将她扯回了牢中,恐惧作祟,哪怕一再克制,身子依然还是小幅度地颤抖着。
江煦瞧着,倏地哂笑出声,“怎么?”
“你是觉得,本王也要杀了你吗?”
莳婉强撑道:“奴婢不敢妄加揣测。”
“不敢?”
不敢,又是不敢!
月色皎洁,悬挂夜空,须臾,悄然攀上窗棂。
江煦的目光从窗外收回,眼底难辨喜怒。
耳畔响起的明明是有些绵里藏针的话语,此时,他却有些不合时宜地晃了神。
忽明忽暗的烛光在莳婉的脸庞上轻轻摇晃着,一双眸子似是蓄着泪,眼睫被沾湿了几簇,跪在地上的影子被光影无限拉长,瘦弱细长,显出几分可怜。
这婉儿......是真的觉得她会被杀了灭口。
意识到这一点,江煦的心情忽地有些不虞,脑海中的思绪,也忍不住发散几分。
灯下看美人,惶恐垂泪,恰如一幅画卷。
但,估摸着她以往在柳梢台时,也是这般巧言令色吧?
伏低做小,靠眼泪,让那些人为其网开一面。
入目,莳婉只是忍着啜泣,静静地跪在地下,纤细单薄的身子,配上那副惶然姿容,落在江煦眼底,竟是......
别有一番韵味。
以至于,他甚至想到了更多——
若是......
若是这回......
她......也求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