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不冷不热应一声,随管事朝张行止书房走去。
叶逐溪头也不回往外走。
谢令璟走了几步后,蓦然回首,望了眼她背影,红裙与垂到发间的红发带如烈日,烈得张扬。
他不禁想起以前,在厮杀时,她始终挡在他身前。在夜间,她席地而坐,拿着他给的馒头,大口咬下一块,没怎么嚼就咽下去。
那是谢令璟厌恶的,也是狼狈不堪的一段日子。
谢令璟并不想回想,奈何每回看见叶逐溪都会不受控制回想,当年他究竟有多弱,要靠一个比他还要小几岁的女孩保护。
“谢中书侍郎?”管事见谢令璟没跟上,提醒般地喊了声。
谢令璟面无表情收回目光,将往事压到内心深处锁起来:“抱歉,我方才想事想太入神了。”
管事哪敢受谢令璟的道歉,虽说他是罕见能从寒门爬上官位的人,在门阀士族占据实权的大晋中无足轻重,但也是个官:“无妨。”说罢,接着迎他朝里走。
书房就在张行止住的院子隔壁,此刻他正于廊下煮茶看书。
这是不打算进书房谈的意思了,管事了然于心,领人走到廊前:“少主,谢中书侍郎到了。”
张行止抬头,示意他坐面前位置:“谢中书侍郎,请坐。”
管事默默退下。
谢令璟微微撩起衣摆,拾阶而上,走进长廊,不忘先行礼,再端坐到他对面:“张大人。”
张行止眼神落在被煮得滚沸的茶上:“我知道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恕我直言,此事行不通。其他世族一旦知道你有这个想法,他们能将你生吞活剥了不成。”
谢令璟看着地板,不知在想什么,回道:“下官不怕被生吞活剥,只怕此事就此作罢。”
张行止缓缓地给他倒了杯茶:“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他没从正面回答:“张家是世族之首,你是张家少主,又素有仁德之名,于情于理,我都该先知会你一声。”
张行止淡淡一笑:“我知道你是寒门出身,想为寒门做点事也情有可原,但得量力而行。”
他拿起自己面前的茶。
“你若上奏恳请圣上摒弃以前的选官制度,通过考试来选拔官员,是动了世族多年来赖以生存的根。十几年前寒门案,你应该略有耳闻。”张行止抿了口茶道。
“下官听说过。”
张行止放下茶杯,指尖轻叩茶案:“那你也应该知道掺和进寒门案的人都有什么下场。”
谢令璟:“知道。”
张行止看了他一眼:“如此,你还要继续坚持下去?”
“是。”安静片刻,他又道,“这么多年来,世族把持朝政,世族子弟无恶不作,根已经烂了,如果置之不理,那么大晋这棵树会被毁掉。”
张行止像是觉得好笑,提醒:“谢中书侍郎,你别忘了,我是张家少主,也是世族子弟。”
谢令璟面不改色,不亢不卑:“我觉得你跟他们不一样,况且,世族支持寒门通过考试做官的先例又不是没有,十几年就有一个。”
他问:“你说的是那个曾是世族之首的崔氏一族?”
崔氏一族是原本的世族之首,十几年跟张家走得很近,他们是世交,对彼此都很了解。
“对。”
张行止凝视着桌上茶杯里飘动的一片茶叶:“崔氏一族身为世族,公开支持寒门,下场是被众世族抛弃,被赶尽杀绝。”
他觉得好笑:“崔氏一族这样做,说得好听是舍己为人,说得难听是愚蠢,觉得我会像崔氏一族那般愚蠢,放着好好的世族子弟不当,去支持你,联合寒门反世族?”
谢令璟打断道:“若非如此,大晋再这样下去就要完了。”
他双手端着茶,迟迟没喝一口:“赵家为什么会被抄家,我相信张大人你比我更清楚,它只不过是世族的一颗弃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