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因为要仔细洗,全都扯了下来待洗过后再贴新的,又是一重疼痛。
陆修咬牙想,若是那两贼人被他抓到,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因为疼痛,陆修翌日五时便醒了,天色仍然暗晦,身上的伤处隔了一夜反而愈加痛起来,这是正常的。
练不了功夫,陆修点了灯拿了本书看起来。渐渐的,心静了下来,似乎身上的疼痛都轻了不少,一边看一边想着事,直到上衙时辰。
他提早到了顾严停尸的偏房,果不其然,仵作已经在了,向他汇报道:“昨晚顾夫人遣人来请求今日收殓顾大人尸身,府尹大人已经准了,不过说要再经推官大人允准。趁时间还早,我再来细细看上一回。”
陆修点点头,昨日李府尹说过的话倒也作数,可见也是个细心谨慎的人。
他昨日已经看过,但既然李府尹已经准了顾家收殓,他也不必再做恶人,何况天气也暖和,尸身放不住,虽然可以买冰,但……没有必要。便也再细细地复看一回,并与仵作低声讨论,南京是留都,但应天府品级与顺天府一样,且管着一府之地,倒比南京六部五寺的人手要全,且强不少,且这个仵作画技不错,将顾严和两名护卫的尸身上发现的每一处疑点或特点都用炭笔画了出来并详细标注。
两人查看堪堪结束,门外便有人来报,顾严的庶弟顾谨已经到了。
顾谨,顾老太爷的次子,庶出,年纪只比顾严小三岁,长得却比顾严英俊得多,眉目间十分灵活世故。顾家是官宦世家,顾老太爷致仕前他也是少爷公子哥,虽然上有嫡长子顾严,下有嫡幼子顾正,他不受宠也不是焦点,但相比普通人,自也有一番气度。又因全家鼎力供顾严走仕途,家里总要有人打点庶务,顾谨便专门负责顾家的庶务。
因此,他有官宦子弟的气派,也有从商者的圆滑和识时务者的和气,他身穿孝服,恭敬地向陆修行礼:“陆大人,不知我大哥的尸身是否已经检看完毕?如今天气已暖,家父大嫂担忧伤心,只盼能在官府允准的前提下尽快收殓大哥,请陆大人示下。”
陆修本也不欲为难,点头道:“我这边已经检看完毕,你们可以来收殓了。”
顾谨脸上露出感激,又行一礼,袖下已递出一个荷包:“多谢大人。”
陆修笑了笑:“不必客气。”却没收那荷包,转身边走边说:“把顾大人带回家去要紧。”
顾谨一愕,荷包没送出去,陆修已经走得人都不见了。
他心下嘀咕,但正事要紧,便急着退出去,也不叫人,亲自赶回去让人带着棺木前来收殓。
顾严的夫人儿子却已经带了棺木在府里前院等着,见顾谨回来说已经可以去领尸身,出府向府衙侧门而来。
并没有哭声震天,毕竟是应天府衙门口,陆修看到顾严夫人钱氏时,只见她绢帕捂面,低声抽泣,顾小少爷年约十二三岁,站在一旁亦只是双目落泪,两人虽是披麻戴孝,却并没有戴了孝帽,人手也并没有带很多,以此表示尊重官府,很是收敛。
顾谨脸上带着恰如其分的悲痛神情,恪守着弟弟的本分,低声吩咐下人将棺木抬进去。一应人等迅速地进了府衙侧门。
见到了因流尽血而变得浑身苍白的顾严尸身,钱氏的哭声略微失控,顾小少爷也控制不住发出了呜咽声,钱氏回身紧紧抱住儿子,母子两人哭着看顾谨指挥着下人将顾严尸身抬进棺木。
一行人正要出偏房,门外有胥吏匆匆赶来,拦住众人说道:“府尹大人有命,因顾大人是同僚,不忍见顾大人尸身曝露,故允夫人所请。但顾大人身为朝廷命官被歹人残杀,此案实在耸人听闻。因此昨日已将此案快马加鞭报于京城内阁,内阁应该会派人前来,因此请顾夫人虽带回顾大人,但暂且不要触碰顾大人尸身,等内阁令传来再说。”
就是说,府衙验尸结束了,但京城可能还要派人来查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