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第八十八章
深夜的皇宫,依然灯火通明。宫女内侍行色匆匆来回,脚步极轻,几乎听不到动静。仿佛在上演一场傀儡戏,安宁到诡异。“娘娘。"谢嬷嬷声音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哽咽着劝道:“娘娘伤得不轻,待太医来诊治过后再去吧。”
夜里有太医轮值,只全去了垂拱殿。其余太医进宫还需要时辰,如今萧允珏浑身是伤躺在床上呻.吟,尚且未得医治。“我歇不了。”
赵德妃头脸肿胀,左手几乎抬不起来,身上更是连吸气都疼。她每说一个字,都要停一停。短短几个字说下来,已冷汗津津。谢嬷嬷不敢再劝,抹了眼泪,叫了宫女进屋,紧张地护在一旁,“千万要小心,莫要伤了娘...…”
“且等一等,奴婢伺候娘娘更衣。"谢嬷嬷这才发现赵德妃尚未更衣,身上深青色的风帽被刮破,混着泥灰与血迹,脏污褴褛。赵德妃无力多言,看着床上的萧允珏,目露哀伤。不过,她很快就硬起心肠,借着宫女的手,一咬牙站了起身,“走!”谢嬷嬷看到赵德妃僵直颤巍巍的背影,眼泪夺眶而出。她追了两步,慢慢地停了下来。
萧允珏是赵德妃的命根子,富贵前程身价性命全部系在他身上。若他有个三长两短,赵德妃便再没了盼头。
如今萧允珏连累元明帝受伤,天家无情,赵德妃要替萧允珏去赔罪。谢嬷嬷抹了眼泪,坐在萧允珏的床头,寸步不离守着他。皇子的寝宫,与垂拱殿仅隔着一条夹道。萧允瑞与萧允珏的寝宫相邻,赵德妃目不斜视经过,她抿着毫无血色的唇,望着前面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夹道。
月色透过树枝,细碎地洒在青石地上,一地清冷的霜白。赵德妃眼眸逐渐变得朦胧起来,她恍惚记得,在尚未进宫的时,她最喜的节庆便是元宵。
京城的元宵真是热闹啊,街头巷尾到处都是人。年轻的郎君与小娘子们,在元宵节可正大光明结伴出行,去偷青葱,踩懵懂。大家都穿着月白色的衣衫,伴着月色与焰火,美好得不似凡间。
进宫之后,赵德妃再未见过京城的元宵。
登上城墙赏鳌山灯会,与月亮触手可及,与城下的热闹亦触手可及。彼此真正的距离,实则一样,遥不可及。
赵德妃茫然地回想,她可曾后悔过?
落子无悔。
她与萧允珏下棋时,常同他说这句话。
若是走了另一条路,不一定比如今更好。不曾发生之事,赵德妃从不会去想象。
每走一步,都痛彻心扉。冷汗流进眼中,刺得眼睛都睁不开。赵德妃没了力气去擦拭,一步一步,坚定地走过夹道。垂拱殿禁卫森严,重兵把守。宫女前去回禀,守将铁面无私,道:“且先等着,待皇上宣召之后方能进去。”
赵德妃连殿门都不得进,她一言不发,依偎着宫女等候。不知过了多久,赵德妃在神思恍惚中,终于盼来了回音。“娘娘,皇上让娘娘进去呢!"宫女欢喜地道。赵德妃唔了声,随着内侍进了琼华阁。寝宫中弥漫着浓厚的药味,元明帝倚靠在软垫上,肩上搭着衣衫,露出青紫淤血的胸腹,缠裹着细布的右腿。吴适山与两个太医在低头施针,柳贤妃站在一旁,一脸的担忧。吴婕妤坐在床头,伤心地垂泪。
“你来作甚?“元明帝抬眼看向赵德妃,满是不耐地道:“朕受了伤,皆是因阿珏而起,你莫非不知?这时前来求见,朕看你是没了心肝!”吴适山他们头埋得更低了,柳贤妃面色不变,并未有任何动作。吴婕妤神色复杂看着赵德妃,坐在那里看好戏。
赵德妃咬紧牙关,拂开宫女的手,当着一屋人的面,在地上跪了下来。“皇上,臣妾便是为阿珏而来。阿珏伤得重,动弹不得,臣妾来替阿珏向皇上磕头。”
赵德妃缓缓说着,极力地克制住刺骨地疼,俯低声,头触地,规规矩矩叩首。
元明帝浑身痛不可抑,幸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