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不悔
于是罗棠棣的视线,就落在裴灵渊的床榻上。被褥堆叠散乱,帷帐低垂,她想起话本子里的情节,蹑手蹑脚往床边摸。裴灵渊不知为何回头,仿佛猜出她在想些什么。“不必躲。”
“别出声便是。”
罗棠棣”
她应了声,遗憾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裴灵渊转身朝外走,忽又顿了顿,将被她弄乱的衣发稍作整理,方才披一件氅衣绕过屏风,唤了平安带人进来。
平安连忙入内,将灯盏点起。
刘迟得了许可进来,按着宫里的规矩,垂首敛目。但四处陈设破旧简单,连灯盏,都不足以将屋舍点亮,实在是有些过于清寒。他不由自主地,偷偷抬眼。
看了一眼这位昔日风华万千的灵渊太子。
青年坐在靠窗的案几后,秋夜的风漏进来,吹散几绺披垂的乌黑发丝,面容冷白若玉。幽幽月色落在他肩头,照透慈悲隽秀的眉眼,仿佛神佛。并无想象中的狼狈落魄。
更像是撇下金雕玉琢的俗物,顷刻间御鹤乘风而去的谪仙。青年微微侧过脸来。
这般不起眼的打量的,对方便已察觉,刘迟脊背生起细密的冷汗,汗毛直立。他不敢再有侥幸,垂首弓腰,恭谨道:“闻说郎君病重,特来探望。”裴灵渊低咳嗽几声。
平安便代为说道:“天气陡变,染了风寒。”刘迟道:“今夜原是郎君大婚,陛下亲自示下,万万要将此事办好。只是观郎君神采,似是病得有些久,仿佛有些不便?”这话一出,刘迟便感觉到有两道尖锐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但裴灵渊看不见。
更何况,他神情一如既往平静。
刘迟心有戚戚,佯装没有察觉平安的不满。他这话虽然只是为了试探,裴灵渊是否当真病重,没有与送进来的新娘子成礼……但确实不大好听。
张口便是,是不是病得太重,连成婚都不行?不过也怪不得他了。
今夜将新娘子送来时,长秋苑这位,便是让平安这般说辞。所以此刻,平安虽然面色有不虞,却还是说道:“今夜我家主子咳疾复发,两度咳血,又兼着长年累月地偏头痛加重,几乎病重到晕厥过去,确实无法成礼。”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刘迟松了口气。
听闻民间,也没少发生过弄错了新娘的事情。只是一夜春宵过后,便只能将错就错。
但此事发生在皇家,一个不小心,便是掉头的差事。他今夜经手此事,亲自护送的新娘子,却早早被东阳郡主掉了包,定然是要担责。好在他心中猜度得不错。
从前未被废储时,这位便是以仁厚贤明出名的明日圣君。在朝野之中并不结党,声明也就不大显赫。但在民间却极受百姓爱戴,但凡由太子经手之事,务必执行明确,确保一定惠及子民。更是少有的,长年累月收集田野之间的消息,及时闻说民声。经他手提出的利民之策,数不胜数。
饶是刘迟是个长年累月待在宫中的阉人,对这样的圣人君子,也不免有几分倾慕和期待。
别的主子,也许不会在乎他们这些底下人的性命,但这位却未必如此。“郎君正值年少,千万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啊。“刘迟这话全然是出自肺腑之言,瞧见他袖间血痕,不由有些说不出的难过,“无论如何,身子是最重要的。”
说完,刘迟自知僭越冒犯,躬身不起。
裴灵渊并未与他计较这些。
刘迟紧绷的身体,终于微微松了一些。他今夜前来,当然不只是问一问,既然裴灵渊和东阳郡主并未成礼,他得想办法把东阳郡主弄出去。毕竟……
平安直言不讳,说并未成礼。
那便多半是不打算将东阳郡主留下的意思。刘迟心下叹息,这位当真是位光风霁月的真君子。眼下落在这样的处境,东阳郡主主动替嫁,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竞也能狠心推开。锦上添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