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跪坐到她跟前,“夫人将小姐看得紧,奴婢这些日子才寻到机会近前。小姐果然是大夫人的女儿,眉眼像极了大夫人……”
元朝露道:“你曾经侍奉我母亲?”
奴仆摇了摇头,“并非,奴是这府上的老人,自然见过大夫人,而奴的妹妹,蒙大夫人救命之恩,感激在心,这些年来,奴也未曾忘记过大夫人的恩情。元朝露微微轻笑,看着面前人。
阿姊闭眼前,曾拉过自己的手,欲言又止希望元朝露入京城后,去查一查当年父亲下牢、还有阿母遇害一事可有隐情。可元朝露入洛阳,发现元府被二房掌管十数年,密不透风,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元朝露得忙着为阿姊寻药、又得赚钱维持生计,便先暂时搁置了此事。眼下便有一元府老人主动到自己面前,元朝露见她眼中浮起热泪,情意似乎不像有假,问道:“你那妹妹现在何处?”“死在了前朝迁都之乱,没能活着到洛阳。”而这,也是元朝露与阿姊流落在外的十数年的缘由。元朝露缓缓抬眸,细细端详眼前妇人的面容一一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眸子里泛着琥珀色的光泽。“我观嬷嬷样子,似乎并非汉人。”
“小姐并未看错,奴婢乃是鲜卑女子。"妇仆温声答道。“鲜卑女子?“元朝露声音微扬道,“我亦然认识一鲜卑女子。”她尚要追问,妇仆已道:“奴婢名叫斛律兰。”这个名字像一道闷雷劈进元朝露脑海。
元朝露所说认识的鲜卑女子,便是自己的养母,养母曾提起旧事,说在楚朝旧都时与一名为“斛律兰”的女子结拜为姊妹,后来遭逢乱世,二人离散,养母回到了西北之地,却始终未能得到机会,再与故人见面。养母临终前念念不忘的故人,竞出现在元府深宅之中。世间竞有如此巧合的事?
斛律兰她神色有异,倾身问道:“姑娘可是身子不适?”元朝露笑了笑:“嬷嬷方才说起自己的妹妹,不知她叫什么名字?”“我那结拜妹妹,名叫叱罗英。”
叱罗英一一正是元朝露养母的名讳。
元朝露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嬷嬷可否细说当年旧事,关于您与叱罗英,还有我母亲的事。”
“二小姐想听?“斛律兰见她颔首,轻轻吐出一口气,“我与叱罗英皆是鲜卑女子,当年被先后被从西北贩卖到旧都长安为婢,虽年岁相差许多,却在奴隶场中一见如故,那时她连汉话都不会说,整日里像个小兽,只敢躲在角落。我便偷偷教她,从吃饭、喝水这些最简单的词一个个开始。”斛律兰的眼中泛起温柔的光,声音渐渐柔软,“她学得极快,不出半月就已经能与人交谈,夜里我们挤在婢女房的角落里,就说以前的故事。”元朝露眼前忽然浮现起养母的面庞,在昏暗的油灯下,她一遍遍耐心教自己说鲜卑话,也是这般耐心细致。
“然后呢?”
“后来我们入了李府,就是如今的元二夫人家。“斛律兰轻声道,“英娘生得俏丽,做事伶俐,还会驯兽的本事,时常能逗李府小姐开心,渐渐成了小姐跟前得脸的丫头。我本不够格陪嫁到元家,是她求了二夫人才带我来的。”话语一潮一潮像是巨浪拍来,拍打着元朝露。她的养母,怎么会是元二夫人的婢女?
妇仆道:“英娘对二夫人忠心耿耿,直到被二夫人的夫婿,也是如今家主看上了。二夫人认定是英娘勾引,用鞭子抽得她奄奄一息,那时幸亏大夫人出手相救,英娘才保住一命。”
元朝露低下头,握起自己随身的那枚玉珏一一雎鸟纹路在烛光下若隐若现,其上“朝露"二字更是刺目。阿母这般告诉自己:“捡到你时,这玉就挂在颈间了,上面刻着朝露二字,我想这一定是你的名字。”
从养母本是元二夫人的婢女,到养母和母亲间救命之恩,再到迁都之乱,自己流离失所,却被养母带走……
每一个巧合都严丝合缝得令人心惊。
就像是无形之中有一双手,在操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