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馄饨,又一个馄饨。
勺子规律地进出,像某种精准计时的古老钟摆。
每一次抬起,都带着温热的汤汁和一点翠绿的葱花。每一次落下,都精准地停在他唇边。
夏时音不再抗拒,甚至连眼神里的挣扎都熄灭了。他像一架被设定好程序的精密人偶,机械地张嘴,咀嚼,吞咽。
喉结上下滚动,划出一道禁欲而脆弱的弧线。
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发丝黏在光洁的额角,衬得那张脸愈发苍白。
陆雪棠喂得很耐心。
她甚至有闲心观察他长而密的白色睫毛,因为吞咽的动作而微微颤动,像两把精致的小刷子。不得不承认,这张脸实在是顶级的好看。
哪怕是在这样狼狈不堪的境地里,依旧漂亮得惊心动魄。
驯服。
一个骄傲的、漂亮的、浑身带刺的生物,在你面前卸下防备,露出柔软的腹部。
这种感觉,确实不赖。
陆雪棠想,她真是个老实的女人,看见帅哥受难,就忍不住心生愉悦。
尤其这苦难还是自己亲手造成的。
愉悦感翻倍。
物理治疗室里只剩下两种声音。
他压抑的喘息,和他吞咽时喉间发出的细微声响。
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也被馄饨那点温和的食物香气冲淡了些许。
最后一个馄饨喂完,汤也见了底。
陆雪棠慢条斯理地将勺子放回空了的餐盒里,盖上盖子,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夏时音的视线终于从放空的某个点,重新聚焦到了她的脸上。眸色深沉,像暴雨来临前的海面。陆雪棠没理会他酝酿中的风暴,自顾自抽出一张纸巾,对折,再对折。
然后,她伸出了手。
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他嘴唇的前一秒,夏时音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他猛地偏过头,想要避开。
这个动作牵扯到了他支撑身体的手臂,肌肉发出一阵抗议的痉挛,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更多冷汗。“别动。”
陆雪棠的手停在半空,没有追过去,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夏时音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他用尽全身力气,才稳住自己没有因为脱力而摔倒。
最终,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僵硬地,一点一点地,把头转了回来。
那双漂亮的浅色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羞恼。
毕竟,她这么做,不就是把他当成了废人吗?
陆雪棠视若无睹。
柔软的纸巾轻轻碰上他的下唇,将一点油亮的汤渍拭去。
他的嘴唇很薄,唇形很好看,只是此刻抿得死紧,显出几分刻薄的意味。
陆雪棠的动作很轻,从左到右,仔仔细细,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贵瓷器。
夏时音的下颌线绷得像块石头,全身的肌肉都在叫嚣着抗拒,却无法动弹分毫。
他只能任由她,温柔擦拭着自己的嘴唇。
做完这一切,陆雪棠将用过的纸巾和餐盒一起收进塑料袋里,打了结,转身扔进了角落的垃圾桶。动作利落,像完成了一项再普通不过的工作。
“你可以滚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陆雪棠转过身,没看他,视线落在他那条右腿上,停留了两秒。
然后,她脸上露出了一个堪称灿烂的微笑。
“好啊。”
她应得干脆。
走到门口,手已经搭上了门把,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他。
夏时音还维持着那个姿势,撑在平行杆之间,狼狈,却依旧挺直了脊背,像一棵濒死的孤松。昏暗的光线从他身后照过来,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模糊的轮廓光。
陆雪棠歪了歪头,语气轻快。
“明天还想吃什么?”
“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