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劲扬的心猛地一沉。
他捕捉到了父亲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熟悉的狂热。
那是属于掠夺者的眼神。
贪婪,偏执,不计后果。
“她不该在外面抛头露面。”陆维钧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陆劲扬下达某种通知,“也不该和谢家那种人搅在一起。她太单纯,会被人骗。”
他踱步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庭院里的树影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如同鬼魅。
“这个家,才是她最安全的地方。我会把她带回来,好好地……保护起来。”
“保护起来”。
这四个字,瞬间打开了陆劲扬尘封的记忆。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母亲也曾被这样“保护”着。
别墅的门窗被装上了特制的锁,电话线被切断,所有佣人被辞退,只留下父亲的心腹。
那个曾经明媚如光的女人,就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金丝雀,被囚禁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一天天枯萎,直至凋零。
而现在,陆维钧想把这套用在雪棠身上。
用在她女儿身上。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陆劲扬的脚底,沿着脊椎,瞬间窜上了天灵盖。
他垂在身侧的右手,五指一根根收紧,骨节捏得咯咯作响。
一直以来,他对这个妹妹的感情都很复杂。
厌恶她曾经对待他的恶毒,又因为记忆和过往的羁绊而无法完全置之不理。
可这一刻,所有的复杂情绪都被一种更原始、更强烈的冲动所取代。
“您想干什么?”
陆劲扬毫不掩饰戾气。
他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站到了佛堂正中,惨白的绷带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刺眼。
“想把她也关起来?像当年关着她妈妈一样?”
“放肆!”
陆维钧猛地回头,脸上那点温情脉脉的伪装终于被撕裂,露出了内里狰狞的掌控欲。
“我是她叔叔!我想怎么管教,轮得到你来置喙?”
“叔叔?”陆劲扬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血腥气,“您也配?”
他一步步逼近。
“您觊觎自己弟媳的时候,想过您是她的叔叔吗?”
“您设计害死自己亲弟弟的时候,想过你们是同胞兄弟吗?”
“现在,您又想用同样的手段,毁了她?”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扎在陆维钧最虚伪、最不堪的地方。
“陆维钧,你不是爱她,你只是想得到一个叶清霜的复制品。”
“一个……绝对不会再背叛你,能被你永远攥在手心里的玩偶。”
“你给我住口!”
陆维钧勃然大怒,他抓起佛龛前的一串沉香木佛珠,狠狠地朝陆劲扬砸了过去。
珠串在半空中断裂,深褐色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在光滑的红木地板上滚动,发出清脆又凌乱的声响。
其中一颗,正好弹到了陆劲扬的脚边。
陆劲扬垂眼,看着那颗沾染了多年香火,却依旧冰冷坚硬的珠子。
然后,他缓缓抬起头,迎上父亲气急败坏的目光。
他没有再说话。
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翻涌着滔天的恨意与决绝。
那是一种,近乎毁灭一切的疯狂。
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佛堂。
留下陆维钧一个人,站在一地狼藉之中,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中是压抑不住的阴鸷。
原来,那孩子已经长出了爪牙。
也好。
那就先把爪牙一根根拔掉,再关进笼子里。
陆维钧慢慢地弯下腰,捡起一颗滚到脚边的佛珠,用指腹缓缓摩挲着。
这一次,他不会再失手了。
陆劲扬离开后,鹿鸣山老宅重新陷入死寂。
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