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恍惚,目光空洞地扫过这片废墟。
原来……不知不觉,这些年,陛下竟赏赐了他这么多东西。
多到充斥了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多到他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觉得那些奢华本就该属于他。这府邸里,每一件拿出去都价值千金的物件,竞然……全都是她送的。
想起昨日她所言,她所赏赐的每一样,都是她的心头好,她宫殿布铺清雅素净,并非她喜好如此,而是将这些东西全都割舍出来,赏赐于他。
……以往,他为什么从来没意识到这有什么问题呢?
“去……去库房,再支取些金银,采买些日常用具,暂且……暂且布置一下。”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响起,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虚弱。
管事的太监哭丧着脸,噗通跪下:“督主!库、库房的也……也被搬空了!而且……就算咱们还有钱,可、可也买不起以往那些.……”他声音越来越小,充满了绝望。
那些东西,很多根本就是有价无市的御赐之物,拿什么去买?
裴燕洄愣愣地看着他,又缓缓环视这空旷得可以听见回声的府邸。
不必追求以往那种奢华……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又可悲。
难道……那些东西,那些象征着无上恩宠和地位的生活,以后就真的……再也没有了吗?
陛下所谓的“弥补”,难道就只是一句空话?
而昨夜那场“委屈”,换来的就是这真正意义上的……一无所有?
他看着手下们一张张惶恐、茫然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的脸,看着这被彻底“清算”过的、冰冷空洞的都督府,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一
皇恩如潮,能顷刻间将你推上云端,也能瞬间退去,让你摔得粉身碎骨,连一丝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轻易抹去。
那股刚刚升起的、带着点甜蜜的“被在意”的感觉,瞬间被这赤裸裸的、冰冷的现实击得粉碎,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站在空旷、冰冷、回荡着手下人压抑啜泣的大厅中央,佝偻的背脊却一点点、极其缓慢地重新挺直了起来。
眼底的恍惚和脆弱被强行碾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和燃烧着野心的坚冰。
是了。
他怎么能忘了?
二皇女背后是盘根错节的母族势力和手握兵权的外公,她天然就有与女帝分庭抗礼的底气和资本。太后,那是陛下的嫡母,名分上的长辈,身后站着屹立朝堂百年的林家,门生故旧遍布天下,陛下即便厌恶,明面上也得维持基本的孝道和体面,动手清除绝非易事。
甚至是曾经的顾沉璧,背后也有江南士林的影子。
可他裴燕洄有什么?
他什么都没有。
他的一切,他如今看似显赫的地位、让人闻风丧胆的权势、这间曾经堆满珍宝的都督府……哪一样不是建立在女帝那虚无缥缈、说收就收的“宠爱”之上?
东厂?
呵,东厂确实是他一手建立,爪牙遍布京城,能止小儿夜啼。
可这庞然大物,它的根须不是扎在土地里,而是缠绕在女帝的权柄之上。
女帝轻轻一挥手,就能将它连根拔起,就像昨日轻易将他投入暴室,今日又轻易将他放出来一样。没有女帝的宠信,东厂什么都不是。
他裴燕洄,更是连一条丧家之犬都不如。
别人可以凭借家世、血缘、势力与女帝谈条件、甚至对抗。
但他不行。
至少眼下不行。
他的唯一筹码,只有女帝的“心”。
他必须,也只能,重新将那颗偏移的心笼络回来。
不惜一切代价。
这不是为了继续当一个呼来喝去的奴才,哪怕是最得宠的奴才!
他要的,是真正握在手里的权力,是即便女帝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