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紧手中的玉瓶,瓶身冰凉刺骨。
他躬身行礼,退出了大殿。
殿门合上的瞬间,他脸上的恭敬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讥诮。
而殿内,席初初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端了杯水果茶滋润了下喉咙。
她伸出舌尖轻轻舔过唇角,眼中闪烁着兴奋而危险的光芒,低声喃喃:“果然还是要桀骜不驯的……驯服起来才最有意思呢。”
翌曰
从冰冷的暴室走出,身后那一扇沉重铁门重重合上,刺目的天光让裴燕洄下意识地眯起了眼。两名小太监赶忙搀扶起虚弱惨白的他。
来接他的是司礼监一名寻常的随堂太监。
他脸上挂着程式化的、毫无温度的笑意:“裴督主,委屈您了。昨日那个胆大包天假冒您的贼子,已被陛下慧眼识破,当场格杀。陛下说了,让您受委屈了,改日定会好好弥补您。”
“弥补……”裴燕洄干裂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这两个字像是一点微弱的火星,骤然落进他早已冰封绝望的心湖里,“噗”地一声,竟真的燃起了一丝虚弱的、却又无法抑制的希望之火。
他猛地抓住那随堂太监的衣袖,指甲因为昨夜的折磨而断裂,渗着血丝。
“陛下……陛下真这么说?她……她真的………”
这一夜在暴室他被刑讯,像以往东厂对待嫌疑人一样,即便表面看不出什么明显的伤口,但其阴损的手段更毒,更让人心生恐惧。
而这一晚上的屈辱与折磨,似乎都有了宣泄的出口。
原来……原来陛下还是信他的!她只是被奸人蒙蔽,她说要弥补他!
那随堂太监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笑。
“千真万确啊,督主。陛下还特意吩咐了,说锦衣卫那头竟敢阻挠东厂办案,她已下旨严词斥责,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督主难道还不相信陛下圣心?”
“信!咱家怎么会不信陛下!”裴燕洄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一句话,像是一根坚实的绳索,终于将他从昨日那悬空的、无所依凭的茫然、彷徨虚幻中拉了下来,让他有了一点脚踏实地的感受。
是了,是了!
之前陛下那般冷淡,甚至认错了人,定然不是因为厌弃他,而是……而是在生气!
是在嫉妒!
气他近来与苏子衿走得太近,气他这些年一直以来的冷落,所以故意利用别的男人来刺激他。这么多年以来的依赖与用心,怎么可能在朝夕之间就改变呢。
想到这里,裴燕洄有一种劫后余生感,陛下还是在意他的,这种“惩罚”,反而证明了他在陛下心中是不同的。
都督府。
裴燕洄被送回了府上,他会耐心地等待着陛下的“弥补”。
然而,都督府门前一片狼藉和哀嚎声,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他刚刚燃起的希望。
守门的番子鼻青脸肿,看见他回来,如同见了救星,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哭天抢地:“督主!您可回来了!咱们、咱们家被抄了啊!”
“胡说什么!”裴燕洄心头一跳,厉声呵斥。
“真的,您快进去瞧一瞧啊!”
裴燕洄踏入,入目所及,让他瞬间僵在原地,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昔日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都督府,此刻……空空如也。
大厅里,原本摆满紫檀木家具、玉器摆件、名家字画的地方,如今只剩下地上家具留下的淡淡印痕和墙壁上曾经悬挂画轴的钉子。
地毯被粗暴地卷走了,露出冰冷的地砖。
偏厅、书房、卧房……无一例外。
曾经价值连城的东海珊瑚树、半人高的红玉玛瑙屏风、陛下亲赐的琉璃宫灯……全都不见了踪影。真正意义上的家徒四壁,洗劫一空。
一阵天旋地转,裴燕洄扶住光秃秃的门框才勉强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