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透派出所的玻璃窗，在凌玥瑶攥着的户口本上投下菱形光斑。
“赵妙妙”三个字被她拇指反复摩挲，纸页边缘起了毛边，像根刺扎在她心口。
“确定要改？“户籍员推了推眼镜，钢笔尖悬在登记本上，“这可是孩子一辈子的事。”
凌玥瑶低头，三岁的凌妙妙正趴在柜台边用铅笔涂鸦，小辫上的红绳随着哼唱《打靶归来》的节奏晃啊晃一那是顾野昨晚上哄她睡觉时教的。
孩子画纸上歪歪扭扭的小人，军大衣下摆画得比脑袋还大，她认得出，那是顾叔叔。
“确定。”她喉结动了动，声音却清亮得像山涧的溪水，“从今天起，她跟我姓凌。”
“你疯了！”
赵文斌的吼声撞在玻璃上，门框被他撞得眶当响。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狠心，要不是他让户籍处的同学帮忙注意着，他真的要蒙在鼓里。
他挤进门时中山装领口歪到锁骨，眼镜滑到鼻尖，活像只炸毛的公鸡：“妙妙是赵家的种！你凭什么改她的姓？”
凌玥瑶转身，正好撞见他伸过来抢户口本的手。
她迅速把本子护在怀里，指腹蹭过“赵妙妙”三个字，那些被风刀霜剑割过的前世记忆突然涌上心头，再一遍凌迟她的心。
“凭我怀胎十月生下她。”她声音突然拔高，惊得旁边办户口的大婶都转过脸来，“凭我一个人带她啃红薯熬过饥荒，凭她烧得说胡话时，你正跟冯芳芳在电影院看《庐山恋》！”
户籍员的钢笔“啪”地落在登记本上，红色公章压下的瞬间，像道烧红的烙铁烫断了所有旧牵连：“改好了，新户口本。”
赵文斌的拳头砸在柜台上，震得墨水瓶晃出涟漪：“凌玥瑶，你给我等着！”
凌玥瑶没回头，牵着妙妙往外走。
阳光正好落在新户口本的“凌妙妙”三个字上，暖得像顾野掌心的温度。
妙妙举着画纸蹦跳：“妈妈看！顾叔叔的枪画歪了！”
她蹲下身，看见画纸角落歪歪扭扭的“顾”字，是妙妙用铅笔描了又描的。
初夏的风掠过晒谷场，带着泥土翻新的气息。
阳光斜照中，顾野扛着木尺的身影从田埂那头渐渐清晰。
他军裤的膝盖处沾着斑驳的水泥，胶鞋踏过石灰勾勒的长方形轮廓一一那是他们亲手丈量的厂房地基。“东边留五亩当晒场，西边挖蓄水池。”他把木尺递给凌玥瑶，指节上还沾着木屑，“张铁匠说明天就能送第一批木料来。”
凌玥瑶展开图纸，红笔标注的“实验田”三个字被风吹得簌簌响：“我用贡献值换了五种新种子，耐寒小麦、早熟番茄，还有唐宝宝说能结五色果肉的彩虹西瓜。”
顾野的目光落在她鼻尖沾的石灰上，鬼使神差伸手拂了拂。
指尖触到她皮肤的瞬间，两人同时顿住。
回家时，外婆坐在新屋地基上纳鞋底，青砖已经垒到半人高，阳光透过刚安好的玻璃窗，在老人脸上洒下金斑。
“玥瑶啊。”外婆咬断棉线，眼眶泛红，“我活了六十几年，头回见着能装玻璃的砖房。”凌玥瑶蹲下来帮她穿针：“等新房子建好，让张婶来给您做红烧肉，用咱们自己养的猪。”王翠花挎着竹篮路过，听见这话嘴硬道：“显摆什么。”
可转身时，她悄悄把自家晒的红辣椒串往新房墙角挪了挪一一那是凌玥瑶说过外婆爱吃的。夜晚的山风裹着槐花香漫过老槐树时，顾野正蹲在树下铺蓝布。
蓝布上摆着二柱娘送的玉米饼，还有他今早猎的野兔肉。
凌妙妙追着萤火虫跑远了，银铃似的笑声混着虫鸣，在暮色里荡开。
“玥瑶。”他突然抓住她的手，军裤上的草屑蹭到她裤脚，“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没爹没妈，穷得叮当响”
“顾野同志。”凌玥瑶打断他，指尖轻轻划过他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