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篱笆墙的丝瓜藤,凌玥瑶就着灶膛里的余火煮了碗玉米糊糊。
她把粗瓷碗推给蹲在小板凳上啃红薯的妙妙,转身回到里屋,从木柜最底层抽出个蓝布包。
她解开绳结,露出昨天桃花村村民登记的“旧物置换”,每一页都记着村民交来的铜盆、旧锁、雕花匣子。
后面跟着应兑换的粮票和钱数,墨迹深浅不一,看得出是趁妙妙睡着时连夜补的。
“妈妈今天去县里给妙妙买花裙子吗?”小丫头不知什么时候蹭到她腿边,扎着羊角辫的脑袋直往她怀里钻,鼻尖还沾着红薯渣。
凌玥瑶蹲下身,用拇指抹掉那点红渣,亲了亲女儿软乎乎的额头:“是去拿回属于咱们村的公道。”
院外突然传来自行车铃铛声。
顾野推着二八杠跨进门槛,军绿色裤腿沾着晨露。
车把上挂着个军包,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粗布水壶和两个玉米饼,饼皮烤得金黄,还冒着热气。
“我昨儿夜里给县武装部的老战友打了电话,”他拍了拍车座,喉结随着说话上下滚动,“冯主任今儿值班,跑不了。”
外婆颤巍巍从屋里出来,手里攥着个红布包。
凌玥瑶眼尖,看见布角露出点银白——是妈妈留下的银镯子,当年外婆说要给她当嫁妆的。
“玥瑶啊,”老人枯瘦的手抓住她手腕,“要是那姓冯的耍横……实在不行咱们花钱消灾……”
“外婆放心。”凌玥瑶反握住那双手,指腹蹭过老人手背上的老年斑,“这次咱们凭理走。”
她将红布包塞回外婆怀里,“您在家看好妙妙,等我带钱票回来给妙妙换花裙子。”
乡间土路被晨露浸得松软,自行车碾过石子“咯吱”作响。
顾野故意骑得慢,车把稳得像钉在地上,生怕颠着后座的人。
“到了地方,你先跟冯主任讲道理,”他侧头说话,风掀起他军帽檐,露出晒得黝黑的后颈,“要是他耍无赖……”
手掌拍了拍别在腰间的退伍证。
赶了大半天的路,凌玥瑶颠得要散架了。
路过县城供销社时,凌玥瑶突然扯了扯他衣角。
橱窗里挂着条儿童淡粉色连衣裙,裙角缀着蝴蝶结,晃得人心尖发颤。
顾野余光扫过她发亮的眼睛,没说话,喉结动了动,把车速又放慢两成。
快到红星厂时,顾野突然捏紧刹车。
前面巷口闪过个花布衫身影,正是李二壮媳妇,冯芳芳的表姐。
那女人原本低着头快走,听见车响猛地抬头,见是他们,脸色一白,转身就往巷子里钻,脚步慌乱得差点绊到门槛。
“她倒比咱们还急。”凌玥瑶冷笑,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裤兜里的登记本,“果然是她告的密。”
顾野没接话,目光突然凝在前方。
他推着车往路边靠了靠,下巴朝红星厂方向努了努:“那不是赵文斌吗?”
凌玥瑶顺着看过去。
穿蓝布中山装的男人正往红星厂大院走,后背挺得笔直,脚步却有点虚浮——那是她从前的未婚夫,为了攀高枝的“城里人”。
凌玥瑶攥着登记本跨进楼里,脚步带起的风掀动尘土。
顾野跟在她身后,军靴踩在砖石板上“咚咚”响,倒比她更像来办事的干部。
冯主任办公室的门虚掩着。
凌玥瑶抬手敲门,里面突然传来赵文斌的声音:“冯叔,您放心,芳芳将事情都跟我说了,我前妻性子软,不敢惹出什么事的,我去劝劝她……”
她推门的手顿了顿,指节抵在门板上发紧。
门“吱呀”一声开了,冯主任正跷着二郎腿喝茶,茶碗里飘着几片茉莉花。
赵文斌站在窗边,看见她时脸色骤变,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滚圆:“你、你怎么来了?”
“冯主任。”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