陋,还请皇阿玛品评。”
康熙看了看那晶莹诱人的布丁,又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曹寅和那堆糟心的羊毛,最终,还是抬手接过了瓷盅。
精致的银匙轻轻一碰布丁表面那层脆硬的焦糖,“咔嚓”一声轻响,焦糖碎裂开来。康熙舀起一勺,那嫩滑如凝脂的浅黄色布丁在勺中轻轻晃动,裹着些许深色的焦糖液。他送入唇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致柔滑细腻的口感在舌尖化开,浓郁的蛋奶香混合着焦糖特有的、带着一丝微苦回甘的甜蜜,瞬间充盈了整个口腔。那甜,是纯粹的、温暖的、抚慰人心的甜,与他此刻胸中的郁怒形成了奇异的反差。
暖阁里一时只剩下轻微的咀嚼声和胤祉、胤禛捧着瓷盅小口小口、吃得无比珍惜满足的吸溜声。那股甜蜜的气息,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竟奇异地驱散了方才剑拔弩张的低气压。
康熙慢条斯理地将一盅布丁吃完,放下银匙,脸上紧绷的线条似乎缓和了那么一丝丝。他目光再次扫过地上那堆羊毛“垃圾”,又看了看吃得小脸满足、鼻尖上还沾着一点焦糖渍的两个儿子,最后落在容芷带着盈盈笑意的脸上。
“容芷,”康熙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听不出喜怒,“你心思巧,手也巧。这布丁,不错。”
容芷心头一松,连忙躬身:“谢皇阿玛夸奖。”
“至于这堆东西……”康熙指了指地上的羊毛包袱,语气平淡无波,却让曹寅又抖了一下,“织造局办事不力,难辞其咎。曹寅,罚俸半年,闭门思过三日。这些东西……”
他顿了顿,目光若有所思地停驻在那堆灰扑扑的羊毛上片刻,“……容芷,你既对这些新奇之物颇有想法,此物,便交由你处置。朕倒要看看,你能琢磨出个什么名堂。”
曹寅如蒙大赦,磕头如捣蒜:“谢皇上开恩!谢皇上开恩!”又忙不迭地转向容芷:“奴才谢大福晋!”
容芷心中也是一喜,脸上却只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点为难,随即郑重福身:“儿媳……儿媳遵旨!定当尽力而为!” 那堆散发着怪味的羊毛,此刻在容芷眼中,不再是垃圾,而是闪着金光的希望!
回到府中,那堆散发着膻味的羊毛被小心地安置在通风的偏院里。府里的管事和丫鬟们看着这堆“御赐”的“宝贝”,一个个面面相觑,眼神里满是狐疑和不解。
大福晋这是……要做什么?连织造局的能工巧匠都束手无策的东西,她一个金尊玉贵的福晋,还能玩出花来?
容芷顾不上解释,一头扎进了这堆“毛山”里。第一步,去污!容芷指挥着几个粗使婆子,把羊毛分成小批,用温水浸泡,加入厨房找来的皂角粉和草木灰水,一遍遍地揉搓、漂洗。浑浊的泥水换了一盆又一盆,直到水色清亮,羊毛也显露出原本的、柔和的米白色泽。
第二步,梳理!这才是真正的难题。湿羊毛纠结缠绕,硬邦邦一团。容芷找来几把旧梳子,又从库房翻出几张闲置的细密竹帘,尝试着模仿梦中那牧人挥动工具的动作。
府里的下人们看着他们平日娇生惯养的大福晋,挽起袖子,露出白藕似的小臂,跟一堆湿漉漉的羊毛较劲,都惊得目瞪口呆。手指被粗糙的毛纤维刮得生疼,手臂酸得抬不起来,但容芷咬着牙,一遍遍尝试着拉扯、梳理。渐渐地,有了一点点眉目——那纠缠的纤维似乎被拉松了一些?
容芷干脆叫来几个手巧又信得过的丫鬟,让她们照着容芷摸索出的法子,像梳头一样,用细齿梳子一点点耐心地把湿羊毛梳开,梳顺。
日头升了又落,偏院里弥漫着皂角的清涩和羊毛特有的、带着水汽的微腥气息。容芷的手上多了几道细小的刮痕,指甲缝里也嵌进了洗不掉的羊毛纤维,累得腰酸背痛。
然而,看着那堆灰扑扑的“垃圾”渐渐变成一团团相对蓬松、顺滑的湿羊毛絮,心里那点小小的火苗,越烧越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