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铜镀金四方花鸟铜钟,钟摆左右摇摆,映落在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晃动。
谢清鹤的目光从钟摆影子移到案上的五沸散,目光渐冷。里间的沈鸢全身僵硬,遍体麻木。
她跟在郑郎中身边多年,耳濡目染,自然知晓五沸散是作何用处。五沸散虽能止疼,却也有致幻之用。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虞老太医断没有这样的胆子,敢向谢清鹤送上此物。
沈鸢当即想要上前阻拦。
倏尔听见外间“咚"的一声,像是有东西滚落在地。沈鸢心口一紧,快步转过屏风。
窈窕身影立在屏风后,沈鸢迟迟不肯往前半步。良久,地上的黑影朝前迈进半步。
谢清鹤半倚在龙椅上,薄唇发白,鬓角冒出点点冷汗。五沸散滚落在地上,药丸散落满地。
谢清鹤身上的锦袍如在水中捞出一样,湿淋淋的。指腹滚烫如烈火,烫得沈鸢收回手指。
沈鸢瞳孔遽紧:“谢清鹤,谢清鹤你醒…”五沸散有致幻之用,服用者半个时辰内还会起高热。沈鸢没想到谢清鹤竞会服用五沸散,一张脸“唰"的一下陷入苍白之态。她转首想要喊人,一只手忽的被人握住,谢清鹤缓慢睁开眼皮,迷迷糊糊喊了一声:………沈鸢?”
沈鸢一只手扶在谢清鹤肩上,语无伦次:“你刚刚、刚刚是不是服用.……谢清鹤黑眸迷离,冷白眼角泛着薄红,他喉咙沙哑,自言自语。“怎么不吃五沸散,也会产生幻觉?”
沈鸢双目瞪圆,三千青丝披在肩上,勾勒出一抹纤细缥缈的身影。谢清鹤垂首敛眸,目光怔怔落在沈鸢脸上,好像怎么也看不够。沈鸢不解:“怎么这样看着我?”
她起身,想要唤人寻虞老太医过来。
谢清鹤不由分说按住沈鸢,拖着她跌坐在自己膝上。他身子如暖炉炙热,谢清鹤鬓角被冷汗打湿,谢清鹤一手撑着眉心,一手温和抚过沈鸢的眉眼。
“果然是幻觉,不是在做梦。”
谢清鹤嗓音透着无力低哑,落在沈鸢脸上的目光流连忘返。“在梦里,你定不会为我担忧。”
谢清鹤记不清有多久不曾在沈鸢脸上看到“担忧"二字了。沈鸢如今忧心的人数不胜数,多如天上星。可那些人之中,不会有谢清鹤。沈鸢喉咙酸苦,她撇开目光:“在梦里,我是怎样的人?”沈鸢忽觉好笑,“对你很不好吗?”
谢清鹤枕着迎枕,纤长睫毛在眼睑下方形成黑色的弓影。他哑着嗓子,慢吞吞吐出一个字:“凶。”沈鸢张瞪双眼,一双眼珠子差点掉落在地,险些以为服用五沸散出现幻觉的人是自己。
沈鸢难以置信:"我……凶?”
谢清鹤眼底布满红血丝,像是很久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许是以为沈鸢是幻觉,谢清鹤说话的语气神态和往日判若两人。“嗯。”
……很凶。”
谢清鹤一手环在沈鸢腰间,朝上牵动嘴角。他附唇在沈鸢耳边,声音渐弱。
眼眸涣散,谢清鹤的目光却始终不曾从沈鸢脸上挪开,像是要将她眼中的担忧凿刻在记忆深处。
沈鸢从未在谢清鹤眼中看见过这样的情绪。记忆中,这双漆黑的眼眸总是冰冷森寒,拒人于千里之外。沈鸢从未在谢清鹤眼中见过这样的痛苦和无助。落在耳畔的气息灼热,谢清鹤轻声呢喃。
“就不能再信我一回吗?”
那声音很轻,随风而去。
沈鸢一手撑在青缎软席上,有一瞬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薄如蝉翼的羽睫颤动,沈鸢缓慢垂下眼皮。她听见谢清鹤匀称的呼吸声。
烛火跃动在谢清鹤棱角分明的下颌,往日那张脸常有的冰寒一点点融在烛光中。
沈鸢眼眸稍动,似有泪珠闪现。
那日后沈鸢并未再见过谢清鹤。
就连谢时渺,谢清鹤也避而不见。
沈鸢从虞老太医口中旁敲侧击打听两三回,得到的都是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