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说话。
她从铜镜的倒影里,清晰地看到裴戬进门后的举动。
他没有局促,目光极其自然地扫视过整个房间。
那眼神并非好奇的打量,更像是一种确认。
当他的视线掠过那张竹榻时,眸底似乎有某种极其隐晦的暗流极快地涌动了一下。
那目光停顿了极短暂的一瞬,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走到竹榻旁,并未坐下,只是随意地倚靠在旁边的雕花木隔断上,姿态看似放松,挺拔的身躯却像一张引而不发的弓,充满了无声的张力。
微微侧着头,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他在等,等郁澜开口。
房间里静得能听到香炉里香灰簌簌落下的细微声响。
郁澜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摊开手掌。
那支温润的白玉兰簪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在室内柔和的光线下,流转着清冷的光泽。
“世子,此物,该当何解?”
静默持续得太久,压得人喘不过气。
郁澜终究再次开了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凝固。
“端王世子,何苦?”她眼波微微一动,终于掠向那支玉簪,唇边噙着极冷的弧度,带着嘲弄,“当日拒婚,你我两清。是世子亲口所言,此簪不收便罢,各自安好。今日及笄之礼,强将这烫手山芋塞与我,又是何必?”
她话音落下,室内又静了一瞬。
裴戬的目光在她唇角的讥诮上停留片刻,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
“今日是你及笄礼。按照规矩礼制,该戴玉簪。”
他抬眼,视线与郁澜冰冷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尤其……”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眼波深沉。
郁澜眉尖蹙紧一丝,看着他,等他下文。
“尤其,坊间早有流传,若女子于婚前失贞,又无名份承托,而染指她的男子不出面担责,那么此女,便会被“阴祟缠身’,一生难安,家宅不宁。”
每一个字落下,都像一块冰砸在郁澜的心坎上。
她的面色更冷几分,指尖悄然蜷紧,压在柔滑的锦缎衣料上。
“你我之事虽出意外,但我裴戬,做不出明知有损女子终身福祉而坐视不理之事。我不愿你往后余年,被这等无稽之谈生生拖累,落得凄凉不堪。”
“呵!”一声冷笑猛地从郁澜唇齿间迸出来。
“阴祟缠身?一生难安?世子纵横朝野,脾睨京都,竟也是信这等愚昧荒唐的风俗之人?”她身子下意识地略向前倾,眸中光芒咄咄逼人,直刺裴戬眼底深处:“敢问世子,那暗门子里的莺莺燕燕,今日承了张三,明日攀附李四,后日又逢新主。敢问世子,可曾见过哪位公子哥儿因此担心过她们会遭“阴祟缠身’?可曾见哪位爷们大发善心担忧她们“一生难安’?她们不都活得好好的?或者更确切地说她刻意地停顿,唇角的讽意加深,“在你们眼中,男子无论放浪形骸到何等地步,都天然豁免于这等所谓的报应诅咒,它从来只针对女子,只针对那些不肯服帖不识抬举的女子?”
屋内刹那间陷入死寂。
燥热的夏风似乎也凝固了,只有窗外蝉鸣骤然高亢起来,令人头皮发麻。
裴戬的面色在她一句紧过一句的逼问下,慢慢沉凝下去。他捏着茶盏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起淡淡的青白色。
面色有被人戳中心思的难堪,有习惯掌控却被反将一军的愠怒,更有一种被刺穿后意想不到的狼狈。四目相对。
裴戬突然开口了。
………所以,那唯一的一次,”他抬眼,目光直直地看着郁澜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眼睛,竟像是破罐子破摔般吐露,“我确实是第一次。手忙脚乱,功夫甚为拙劣。这,算不算报应的一种?”
轰的一声。
如同平地惊雷,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