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外祖母震怒的脸和房麟临死前可能的不甘在她脑中反复交错。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越来越紧:
这一切环环相扣的“巧合”,太像一把精心打磨、递到外祖母手中的刀了。
刀凿斧刻般清晰,指向一个阴冷的答案一一借刀杀人!
夜雾渐浓,给雕梁画栋的东苑披上一层湿冷的纱。
瞿洋如同融入阴影的石雕,抱剑侍立在世子裴戬寝居外的廊柱下,鹰隼般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庭院。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一个纤细的身影,穿着公主府低等侍女的素色衣裙,低着头,步履匆匆地穿过月洞门,径直朝着寝居方向走来。
姿态寻常,但那股刻意压低的急促,却像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绷紧了瞿洋的神经。
嘉庆长公主未必敢对世子动手,但非常时期,警惕之心不可无!他肌肉瞬间贲张,按在剑柄上的手青筋微凸,冰冷的杀气无声弥漫。
那“侍女”却在距离他三步之遥处停了下来。她抬起头,动作利落地拉下覆面的轻纱
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庞暴露在廊下昏黄的灯笼光晕中。眉如远山含黛,眸似秋水横波,正是四姑娘郁澜。只是此刻,那双漂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急迫。
“瞿总领,”郁澜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切,“我有要事,求见端王世子。”看清来人,瞿洋紧绷的肌肉微松,按剑的手缓缓垂下,但眼神中的审视并未完全褪去。他抱拳一礼,声音平板无波:“四姑娘,世子今日乏了,已经歇下。”
“事态紧急,关乎世子此行目的,片刻耽误不得!”郁澜上前半步,语气带着罕见的焦灼,“劳烦瞿总领,务必通传一声!”
她心中警铃大作,外祖母嘉庆长公主绝非善与之辈,得知房麟郊外宅子被人闯入,今夜必会全力彻查!而那个关键人物屠云暄,为保命或抢先机,定会在今夜有所行动!
瞿洋沉默地看了郁澜片刻。这位四姑娘的眼神,不似作伪。他略一颔首,不再多言,转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厚重的雕花木门,身影没入内室。
郁澜在门外焦灼等待,夜风吹拂着她的裙摆,带来一丝寒意。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格外难熬。门再次开启。
出来的却并非瞿洋,而是一个女子。
郁澜的目光瞬间被吸引。眼前的女子身姿曼妙,穿着一袭在灯光下流淌着柔和光泽的绸缎衣裙。那布料……郁澜瞳孔微缩一一竟是价比黄金、京中贵妇争抢的四季绸!
产量极低,她母亲每年也仅能购得一匹。这身昂贵的绸缎,如同第二层肌肤般贴合在女子身上,行走间轻盈飘逸。
正是世子身边那位歌喉绝世的雯琴。
“四姑娘,”雯琴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泠泠悦耳,带着一种天然的抚慰人心的力量,瞬间冲淡了夜的紧张,“世子正在沐浴,劳烦您稍候片刻。”
她笑容温婉,眼神却不着痕迹地将郁澜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多谢雯琴姑娘。”郁澜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瞬间翻涌的复杂情绪,客气地应道。
她安静地立在廊下,夜风带来寝居内隐约的水声和一丝清冽的松柏浴香。时间一点点流逝。半个时辰过去,腿脚已有些酸麻,困意也悄然袭来。
郁澜心中明镜似的:裴戬这是在刻意冷落她。是为了画舫那夜的信?还是为了她今日“自作主张”引来俞氏?都有可能。
但她笃定,以裴戬的城府和此行的目的,他不会因这点“小事”就真正耽误正事。
终于,寝居的门再次被雯琴拉开,她依旧笑靥如花:“四姑娘,请进。”
室内温暖如春,水汽氤氲,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松柏香气和一丝沐浴后的清新。裴戬背对着门口,坐在一张宽大的紫檀木梳妆台前。
他未戴平日那顶象征身份的玉冠,只用一根玄色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