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年春四月,京城年府。
水银镜中的少女生得极白,喜嬷嬷替她绞了脸后看到她那张光溜溜的脸,便没有像往常一样敷一层厚厚的脂粉,而是只取了一点胭脂来遮掩那点体虚引起的苍白。
“原本按照你爹从前正二品湖广巡抚的职位,万岁爷就算指婚,也应该将你指给宗室做正头娘子才是。谁知道这么不凑巧,偏偏轮到你的时候你爹已经致仕了。你那两个哥哥也不能说不争气,只是到底岁数摆在这里,有些青黄不接,门第落了下乘,没成想竟叫你指到了雍亲王府里做个侧福晋。”
年夫人摸着女儿瘦削的身体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若不是顾忌旁边的喜嬷嬷还在,只怕已经抱着年元容大哭一场了。
元容是她和夫君老来得女,比起前面几个儿子女儿差了将近快十来岁,又偏偏身子骨不好,这么多年下来那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原本他们夫妻俩都已经打算养女儿在家一辈子了,谁知道选秀走一遭,好巧不巧就被指婚了。
侧福晋说的好听,可到底也是侧室,怎么也要矮人家一头,换做从前她哪里舍得让女儿受这种苦。
“娘,您放心好了,二哥已经打听过了,雍亲王不重女色,府中妻妾太平,从未听说过有什么龃龉。女儿过去安心待着,看在两个哥哥的面子上,想必也不会有人为难我。”
年元容轻轻晃了晃年夫人的胳膊,她也舍不得爹娘,相处整整十七年,她早已把年家人视为自己真正的家人了。
她是穿越来的。
前世的年元容小时候过得其实并不幸福,父母生她美曰其名是为了给哥哥生个伴,结果她出生后家中资金链一下子断了,贫贱夫妻百事哀,父母在她的记忆里只剩下了经常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
哥哥比她大了十几岁,正是因为这样,对于她这么一个莫名其妙蹦出来的二胎妹妹更是抵触,从小到大她都是自己一个人野蛮生长的。不管是上学念书随便考了个二本,还是后来毕业生饱和一直找不到工作,家里人一直都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她实在没办法,无奈之下干起了美食博主,自媒体的工作只能勉强能糊口,多余的钱是一点都没有。
她这样的人,反正也无牵无挂,穿越也就穿越了。
穿越后有了疼爱她的爹娘,有了视她如女的哥哥姐姐,还有从小到大玩在一起的倒霉侄子,年元容觉得比起前世,她更喜欢这辈子。
想着想着她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二哥、你二哥自己都不顶事呢!”
提到二儿子年夫人就有些来气,浑小子性子不知道像了谁,没个定性不说行为举止还乖张肆意,对比眼前乖巧听话的女儿,年夫人看年羹尧那叫个怎么都不顺眼。
年元容低眉压抑住自己嘴边的笑音,幸亏她二哥不在这里,否则听到这番话,肯定气得跳脚,拍着胸脯要证明自己。
年夫人摩挲着她梳起来的发髻,眼眶发红的同时声音也低了:“青萝伶俐,紫藤稳重,又是和你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她们也吃了年轻的亏,到时候进了府,你一定得提着心注意好了,王府的后宅......”
是会吃人的。
可是这些话总不能当着喜嬷嬷的面说出来,年夫人只好叹了口气,将话语压回喉咙。
年元容眼睛也一下子酸了,只是她眼角刚有些水意,站在一旁的喜嬷嬷就连忙拿了帕子来给她抹掉了:“这大好的日子姑娘可哭不得,虽说您生得美,妆画得淡,可一哭脸上这粉就成块了,进了洞房成了花猫被王爷看见那成什么样了。”
年夫人连忙敛住心底的难受,亲手替女儿正了正衣服,外头鞭炮声响得噼里啪啦,像是在催促什么一般,想了想她最后伏下身轻环住女儿:“娘只求你平平安安。”
女子嫁人同第二次投胎无异,更何况女儿嫁的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