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在废院里盘桓片刻,目光掠过倒塌梁枋与半腐藤架,心中已有权衡。
“炉腹沉重,却在九品巅峰的筋骨承受范围,只要拆成三段,靠蛮力与微巧即可拖运下山,不必往返取具,夜长梦多。”
他先用断檐木梁撬松铜榫,几下重掘,炉盖应声松脱,滚落草莽。
他再折下一根桑藤作索,三绕两结就地捆扎。
继而挖松炉座、旋转炉腹,使其侧倒,重力自带滚势,砸得石屑飞溅。
林秋俯身以臂弯箍住炉腹,真气贯脊背,硬将三百余斤重物翻到残墙外,滚使斜坡。
院外老枯松倒伏,树干笔直,他随手砍断枝桠,架成简陋滑道。
再把脱落的药圃竹架拆为杠,将炉腹置其上。
借月色缓推,竹杆轮换,人力与惯性交替,重物便这样一点点滑向山脚。
回身搬炉盖、炉座,他索性将撬梁当杵,顶住炉座底缘,借石坡滚势拖带,两趟即成。
途中偶有松鼠惊窜、夜鸟振羽,他于是外放【百兽辟易】气息,仅沉住呼吸,凭脚下觅径抉陡就缓,使滚物避开碎石暗坑。
薄夜转深,山麓薄雾初起,他已把三件炉体推抵一处地缝石窟。
窟口低敞,藤蔓缠壁,远离巡林路径。
林秋先落炉腹,再立炉座,最后覆炉盖,其间用藤索与残梁撑斜固定,免其互相磕撞。
随手拨些落叶枯枝掩覆,外观不见铜光。
做毕,他胸膛剧烈起伏,却神情沉稳。
月光下,铜炉静卧,如一头蛰伏的铁兽。
林秋抬袖拭汗,心想:“今夜搬动虽险,却胜在不留痕迹。日后要炼丹,只消夜潜此窟,便可不受山门钳制。”
他深吸林雾,敛息归脉,踏着碎石迤逦上行。
天边鱼肚泛白,雁声远扬,而后山石道上只余他淡淡足印,随晨风渐被沙尘抹平。
清晨鼓声三响时,林秋已悄然翻过院墙,落进自斋后的小院。
四下静默,廊下灯盏早熄,远处执役弟子交接巡更,口令与昨夜并无二致。
清微观里似乎一切照旧,并无因夜间动静而生波澜。
他却不肯就此放松。肩背仍微渗汗,心神却透亮如洗,搬炉时积蕴的腱肉酸麻正好借势舒展。既不觉困倦,索性解开外衫,赤足立于青砖中央。
清风带露,袖角翻飞,他先调息三轮,以《清微内景》导气归脉,待真气环周天后,忽沉腰、沉肩,拳意随之浑圆。
不到盏茶工夫,一套拳路既毕,背心热雾蒸腾,晨曦照来时,衣角早覆一层细汗珠。
他并未即止,复又马步沉桩,闭目静立,让新晋小成的【百兽辟易】气息在胸腹暗暗流转,与拳中煞劲交融,似虎啸隐雷,收而不发。
立桩吐息之间,心思也随呼换沉浮。
丹炉既得,下一步便是择地炼丹。
山中处处眼线,新炉一旦起火,气味、灵气皆易被清微长辈觉察。
更何况玄音凌尚在暗处掣肘,清衡又方显刃锋,此刻于观内妄动只会自缚手脚。
况母亲尚寄居此地,再拖下去,难免被人窥破底细一一经过昨日护香堂的日常,他觉得山门也非长久之安。
“得寻一处外间僻地,既能隐炼丹药,又能安顿母亲。”他心念默转。
己身握有《清微内景》、濯髓诸方,又兼采药人、兽匠等多途径,只要给他三月清修,足以再上数境。届时带母远走山河,躲离纷乱,也无不可。
关键是要借正经差事名目,正大下山,在外停留数日,暗中探访地势。
念及此,他思绪落在护香堂。
昨日发现,堂中差遣最是零碎:时而赴山外法事,常有两三日往返的闲旷差额。
如能抽得一条“送符下州”或“采材入市”的活计,便可顺势潜查附近山岭村镇,挑一处水脉灵根尚存、人迹罕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