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惠道续道:“你虽拜了沈师姐门下,论辈分勉强算二代,可修为才九品,这份名头能不能坐稳,还得看之后考覆。”
说到“九品”二字,他特意顿了顿,嗓音里带着浅浅凉意,却又收敛得极快。
林秋暗暗点头:看来常惠道对自己仍有成见,但愿意传授门规,本就出乎意料,也省得自己摸黑。
于是收了心思,只随着对方的指点,默记山门规矩。
林母听不甚明白,只隐约晓得“儿子今后在观里是正经弟子,不是杂役”,于是面上带笑,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午后天光微霁,清微观山下的小镇被长雨洗得瓦净街明。
两匹马沿着青石驿道缓缓而入,蹄声脆响。林秋先翻身落地,回身扶母亲下马。
林母环顾四周,只见行人衣饰、言语都与旧镇大异,难免有几分拘谨,手不自觉攥住儿子的袖口。
刚要牵马循石阶而上,前方常惠道蓦然掉转马头,抬手示意停步:“暂且留步,令堂此刻还不能随你入观。”
林秋眉梢轻挑:“师叔,观里原答允安置家眷,为何又变?”
常惠道负手而立,语气平平:“沈师姐确答允你母亲入山,但安排的是后院静居,那处旧庐近年无人打理,屋顶漏雨,虫鼠成窟,还未修葺完。硬要住进去,反叫老人受罪。”
他扬了扬手中腰牌:“我已在镇东‘仁泰客栈’预付三日房资。估计此刻已收拾妥帖,届时自有人来迎。你若不放心,可先安顿令堂,再独自上山报到。”
林母听不大明白,只看儿子神色。林秋沉默一瞬,终是点头:“那便依师叔所言。”
他带着母亲与灰子折返镇口客栈,权且安顿母亲,匆匆折回山脚。
傍晚的山门前冷清无比,常惠道却不见了身影,只有一名守山弟子站在石亭,呈上一块木牌,笑着说道:
“常师叔留下话,说山里有桩执事急事,他得去处理。让林师兄径直上山即可。”
那弟子弯腰行礼,转身便守回岗亭。
林秋心里杂念顿生,常惠道竟不见影,只留这几句转述,是何缘由,故意为他设障不成?
天色将暗,山路潮润,他踏上石阶,一步步攀上中段回廊,远远便见前方灯笼下立着一人。
其一身青布道袍,眉目清隽,正与同门弟子交谈。
“王师兄?”林秋出口相唤。
王笙回头,见是他,面上一喜,快步迎上:“你总算回来了!这两日山下都在传你去了何处,我还当你直接入了内门。”
两人相对而立,林秋心念微动,悄催【感炁】,刹那之间,只见王笙周身隐有淡淡微光,气息虽薄,却已凝聚成丝。
离九品成炁,只差临门一脚。
他笑着拱手,“去哪里不打紧,这回是下山回乡,耽搁了两日。”
“可是和沈师姐一同下山?”
王笙霎时低声惊叹,“沈师姐德行、修为皆不凡,你能随她同行,想来她对你另眼相待,实叫人羡慕。”
林秋看他神色真挚,微微一笑,并不多作解释。
常惠道不辞而去,也未曾多作交代,自己如今算不算入了内门,尚无定论,此刻更不好妄自开口。
王笙压低声音,与他分享近况:“自上回沈师姐课上,我写下那十字,就被记为‘感通’之列。过后有一位内门师兄赏了我两卷符诀,近来我闭关行气,每日都能摸到边。若运气好,月初小考,说不定就能转正入门。”
走到曲折处,他忽收了话头,侧目打量林秋,见其一身衣物仍带雨渍,与方才提到的“随沈师姐同行”显得有些不相称。
他迟疑片刻,低声问道:“师弟可已列入内门?观内可是给你换了真传腰牌?”
林秋摇了摇头:“未得明言,也不知如何定夺。”
王笙先是一愕,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原来尚未真正封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