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中温在堂中站定，眼神在屋内几人身上一一扫过，面上始终挂着笑，心中却暗自打量着局势。
片刻，他佯作随意地开口：“不知仙师可是为镇中要事而来？若属地方之责，在下定当竭力配合。”
语气小心翼翼，既探又试，话虽圆滑，却难掩探查之意。
沈如晦连眼皮都未抬，只淡淡应道：“随弟子返乡，探望旧亲，算不得什么要事。”
邱中温心中微动，“随弟子返乡”这四个字听来平常，可落在他这做惯地方父母官的耳中，却着实惊得不轻。
他斜眼扫了林秋一眼，那少年衣着素净，气度也谈不上张扬，倒是从容沉稳，不见一丝市井气。
他自忖镇中百姓虽多，可稍有些出挑的，早便有人报到案上，怎的却没听说这弄巷还有这等人物？
清微观，他自然是听说过的。
那观主据传来历神秘，脾性古怪，不见凡俗，却掌一山之地，其下弟子据说能呼气为雷、落笔生符，不是一般地方。
据说，光是那入观的银子，便得十两起步，非清贵之家，难入其门。
可眼前这小子……邱中温余光一扫，那残旧屋舍、一案三凳、一犬守门，怎么看都不像能供得起这条路的模样。
他心中已有疑窦，却分毫不露，只轻轻颔首，继续维持着面上的笑容，如听闲话般应了声：
“原来如此，仙师远来，若有要用得着我这地方小吏之处，还请尽管吩咐。”
沈如晦神色不动，只轻轻点了点头，既无谢意，也无拒绝。
邱中温便更肯定，今日这趟，自非寻常，转而看向林秋，语气略缓：“这位小道长，看着倒有些面熟……”
他堂堂县使，素来坐堂不出衙、出衙不踏泥，平日里连镇上百姓都难认全几张脸。
这会儿忽然说“面熟”，自然是看人有来头，话说得顺耳些罢了。
林秋微一颔首，语气平和却不失分寸：“大人，咱们素未谋面，或许只是眼缘相似罢了。”
邱中温眼底一闪，却未再深究，只似随意般转了话头：“这宅子……是小道长的旧居？近日住得可还安稳？镇上事务繁多，若有差池，还请直言。”
一个县使，竟对一个草民如此言语，显然是有意交好。
他等了半息，见林秋未立即作答，目光缓缓掠过屋中众人，最后落在了林母与刘汉身上。
面上仍带着笑，神情和气，实则那眼神却隐隐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审视。
林母本就紧张，此刻被县使盯着，更是手足无措，勉强笑了笑，嘴里含糊应了句：“大人……挂念了，我们家住得……住得还好。”
话未完，站在一旁的刘汉却皱起了眉头，嘴角动了动，终是忍不住出口：“住啥好啊？”
他一向嘴快，压不住火气，说着便摆摆手，话中带着股子不平之气：
“孤儿寡母，好容易熬出点盼头，衙门眼下催得紧，这县使也在跟前，嫂子你咋还藏着掖着？这时候不说清楚，心里头憋着，谁都不痛快！”
“……”
他句句带火，将林秋父亲不幸离世、林秋年幼持家，照顾母亲过活的境况一一道出。
又提起前些日林秋箭射流民，立下功劳，报至衙门时，那赏银竟被层层克扣，所剩无几。
邱中温原本挂在脸上的官腔笑意渐渐凝住，脸色也变得不那么自然。
他清了清嗓子，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握了握，又松开，目光不自觉地扫向沈如晦，似想看看这位清微观仙师的反应。
沈如晦神色平淡，却未似先前那般漠然，一双眸子落在邱中温身上，语气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凌厉的问意：
“既是入了衙门立功，该有的赏银，为何层层克扣？”
邱中温一怔，随即干笑两声，连连拱手：“仙师息怒，此事……此事在下也并不知情，想来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