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渐沉,哪怕远处血迹已干,山林再无声息,那股蛇腥气依旧盘旋不散。
“这地方,不能久留。”
“出了这种事,山兽也惊了。猎是猎不成了,还是收队为上。”
最终,众人一致决定,绕开此处,从西南回转,往山下而去。
那条山路少有人走,荆棘密布,草湿露重,却也远离了惊人的血腥与未知的恐惧。
林秋走在队尾,脚步并不快,弓斜背在肩头,灰子紧贴脚边,低伏着,警觉未解。
林影斑驳,那条拖痕早已不见,前头有人低声问:“这事得报官吧?”
“报了也白搭。”另一人冷笑,“你信衙门会信咱?”
“要是再惹出事来,咱怕是也脱不了干系。”
“闭口为妙。”
他听着这些议论,并未出声。
他们这些人,不过是山中混饭的猎户,贪不了多少银子,也担不起风浪。刚才那一幕,换作是谁看了,心中都免不了发冷。
林秋低头望了灰子一眼,那犬仍脚步轻伏,目光警惕,显然余悸未消。
若说世上真有妖物,那这一遭,便是他们首次直面。
他轻吐一口气,拨开心头阴翳,却又陡生一念,脑海里却浮现出郑掌柜当日低声絮语的模样。
“清微观那边,有清云道长坐镇,名下弟子数十,在府城都挂得上名号。门中修行,讲究履行护法职责,常游走人间,见异识怪。”
“虽为道众,却享半僧半民之权,能暂脱旧籍,免却徭役拘限。若得荐文疏表,便有望得新户籍,换命改命。”
那时他只觉这是避赋改命之门,如今再想,却多了一层冷意。
清微观弟子既履护法之责,莫非便是与这等“非人之物”打交道?
林秋默默低头,心中一语未说,却已将心意悄然压下。
清微观……或许,真该走上一遭了。
……
……
转过一处山脊,再下一个缓坡,林间豁然明亮,前方竟是通往山脚官道的小段岔路。
七人肩挑背扛,拉着猎物,个个身上沾泥带血,满脸疲态,却掩不住眉宇间的振奋神色。
比起刚下山时的压抑与警惕,此刻归途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直到山脚哨亭在望,众人才收敛了些笑意。
李猎户悄悄跟林秋介绍,照规矩,凡大宗猎物下山,都要先在衙门备案缴税。
资历颇深的老熊头当先一步,抬手示意其余人停下,自己上前与亭边官差打招呼。
亭中几个穿着皂服的官差正在歇脚,原本懒散地打盹,见得一行人拖着五头野猪下山,不由都站了起来。
“哪来的猎户?一趟竟猎了五头?”
其中一名年纪稍长、面相干练的官差快步上前,环顾一圈,眼里掠过一丝惊疑。
“镇上人。”老熊头抱拳,“今儿天好,众人进山碰了个巧,猎得些猪货,这便下山报备。”
那官差眉头微挑,目光在几头野猪身上转了转,又盯着几人身上的弓弩与犬只看了看,似在判断真实来历。
“这头老公猪,最少也有百来斤。”他说着,走近细看那公猪獠牙,“还伤口干脆……是谁射的?”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瞬,片刻沉默后,几道目光便齐齐落在林秋身上。
官差眉头轻挑,视线跟着落在林秋身上,细细打量。
他看那少年不过十六七,身穿旧衣,肩背弓囊,腰间挂着柴刀与水囊,虽未出声,却站得笔直,语气缓了几分:
“你叫甚名?”
林秋微一点头:“林秋。”
“林家的?”官差似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微顿,“……你父早年也与山林打交道,是那个捕蛇的吧?”
林秋神色不变,只答:“正是。”
官差“嗯”了一声,眼底多了些意味不明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