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村的村民都不富裕,又是动荡不安的年头,一只鸡可是家中相当重要的财产!
他一时着急,压根没细想,自家和山坳都在方才经过小院的另一侧,阿娴是如何看到鸡跑出去了呢?
张静娴当然看不到山坳中的场景,只是对她而言,刘二伯家中的鸡跑出去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或者应该说,她的前世。
并不遥远,记忆尤深。
她不仅记得那只跑出去的大公鸡,更记得从脚下拐去一条小道,在山间的云杉林中,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
谢家子,谢蕴。
前世的同一天,张静娴在进山途中发现了他,察觉他还有气息,于是将他背下山,又费心思请来了大夫为他医治。
她本想救他一条命,然后送他回自己的家,可是醒来后的他却称忘记了所有过往前尘,并温和礼貌地询问可否容他在此处养伤。
张静娴望着他略带哀伤的神色,心一软答应下来。
然而,她一直到临死之前才得知他的温和礼貌是假的,哀伤是假的,失忆更是完完全全地欺骗自己。
可笑她实在蠢笨,看不透他吟吟笑意下的轻蔑与嫌弃,居然还在他恢复了一些记忆言自己尚未婚配后,说出两人可以在山间相伴过简简单单的生活这样的话。
张静娴孤单太久了,久到双眼被蒙蔽心中生出了妄念。
现实给了她狠狠地一击,可令她清醒的代价却是死亡。
不知为何,她得到了重新来过的机会,这一次,她想自己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张静娴站在狭窄的岔路口,含着水珠的青草拂过她的裙角,留下一道道湿痕,她望着不远处的云杉树,心绪竟出乎意料地平静。
她只需要将人救回去,之后所为,正如自己卑贱的身份,敬着,远着,不主动,不靠近,想来不会落得和前世一般的结果。
她来到云杉树林,循着记忆,一眼便找到了重伤昏迷的谢七郎。
他半倚坐在树下,高大的身形有着鲜明的存在感,深色染着血迹的衣袍微微凌乱,即便人未清醒,扑面而来仍是令人窒息的危险。
从张静娴的角度看去,男人紧闭的双目和高挺的鼻梁,以及线条锋利的下颌,无一不让她心跳骤停。
这是一种趋向极致的俊美,树冠的阴影盖在他的脸上,沉郁幽冷。
张静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她从身后抽出一只箭矢,坚定地举起了手中的短弓。
打磨光滑的箭头对准树下的男子,她的手指用力,直至弓弦紧绷,没有犹豫,一击即发。
电光火石间,男人蓦地睁开了紧闭的黑眸,沉沉地盯住手持短弓的少女,目光阴翳。
箭头擦过他的耳侧扎进坚硬的树干之中,他盯着张静娴纹丝不动。
诡谲般的沉寂在这片云杉林中蔓延,张静娴的鼻尖沁出一颗汗珠,心里在苦涩地笑。
她确实很傻很笨啊,原来他并没有彻底地昏迷,自己救他的时候他是有知觉的,明明一个如此阴险狡诈的人,她怎么就错认为温和好脾气呢?
“滴答。”
腥臭的毒血从箭头滑落,滴在男人的手背上,他方移开目光,看到被钉在树干上的斑斓黑蛇。
花纹越是艳丽,毒素越是强烈,很显然,黑蛇有毒,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
他最后又回眸看了相貌清丽的少女一眼,眼神和被射杀的黑蛇无出其二,让人心惊胆战。
张静娴见状,不由扯了扯嘴角,她如果想要他死,只等他在山中自生自灭便可,何必又多此一举。
可能是时间差了一瞬,前世并没有这条蜿蜒爬下来的毒蛇。
她动作缓慢地放下短弓,张开唇瓣,“贵人受了伤,可还能动弹?”
张静娴生在东山村,长在西山村,从小到大没有离开过武阳县,而武阳县则是武陵郡其下的一个管辖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