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府衙,漕运总督行辕。
王诰端坐案后,眉头紧锁。
他手中正捻着杜延霖临行前留下的那方密匣中取出的纸张
那是周正、方时来、乃至王茂才、钱启运等人贪墨受贿的铁证。
尤其是指向王茂才向周正、方时来巨额行贿的银票存根!纸页散发着油墨与陈年霉变混合的怪异气味,沉甸甸压在心头。
“报!”
一声急促的通禀打破了沉寂。一名亲兵疾步入内,单膝跪地:
“禀制台!盐场“鬼窖’已探明,乃是陷阱,内埋炸药!万幸杜秉宪洞察先机,并未深入核心,安然无恙!杜秉宪已另获线索,率兵突袭顾家老宅,救出一名奄奄一息的孩童,疑为顾家遗孤!此刻正命人抽挖顾家废池!”
“哦?!”王诰猛地抬头,眼中精光一闪,既有对炸药陷阱的后怕,更有对杜延霖机变和行动的赞许:“好!沛泽果然吉人天相,更兼机敏果决!那孩子务必好生照看,延请名医救治!挖掘废池……应当是有所发现!”
王诰话音未落,另一名亲兵几乎是撞门而入,神色比前一位更加凝重,双手呈上一封火漆完好的信函:“禀制台!南京刑部周部堂、都察院方金宪联名送来急函!措辞极为严厉!送信人称杜秉宪擅自调兵,无端锁拿盐商周广麟产业,扰乱地方,形同谋逆!请制台即刻制止,否则,他们将联名上奏!”王诰脸色骤然阴沉,如覆寒霜。
他一把抓过信函,指尖用力,几乎将信封捏皱。
然后他迅速拆开封口,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字里行间。
信中所言,字字诛心:
直斥杜延霖“擅调兵马”、“无端锁拿盐商周广麟产业”、“扰乱扬州、动摇国本”、“形同谋逆”!更指责王诰“纵容包庇”、“有负圣恩”,最后竟以“联名上奏圣躬并呈报南京守备吕公公”相威胁!“呵……好一个“僭越’!好一个“谋逆’!好一个“纵容包庇’!”
王诰怒极反笑,笑声中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将那封颠倒黑白的信函“啪”地一声拍在案上,与密匣中那些冰冷的银票存根并排而放一一那上面,清晰地记录着周正、方时来如何贪婪地收受着王茂才的巨额贿赂!
“杜延霖在前方拼死搏杀,为朝廷廓清江南,尔等蠹虫却躲在背后,吸食民脂民膏,如今还敢倒打一耙,拿吕法来压老夫?!”
王诰眼中最后一丝疑虑荡然无存,唯余一片冰封般的决绝!
他猛地起身,厉声道:
“传令!周正、方时来二人,涉嫌勾结通倭案犯王茂才,贪赃枉法,罪证确凿!即刻将其二人带至此处,严加看管!”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侍立的心腹营官,语速快如刀锋:
“你,亲自带督标亲卫队去!要快!就说是本督有紧急事宜相商!记着,姿态要做足,礼数要周全,最好不让他们察觉有异。人一到,立刻控制!若有反抗…”
王诰眼中寒光一闪:
“直接拘捕!”
“得令!”营官抱拳领命,眼中厉芒一闪,转身大步流星而去,甲叶铿锵作响。
扬州府衙,周正客院厢房。
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胸囗。
周正端坐太师椅中,手指看似无意识地摩挲挲着青花瓷盏冰凉的杯壁,目光低垂,落在氤氲茶汤上,却久久未饮。
方时来坐在他对面,面色僵硬,指尖微微颤抖,泄露着内心的惊涛骇浪。
杜延霖没死!
而且他竞然直接带兵突袭了周广麟的府邸和所有产业,大肆查抄!
他这是想干什么?
“周部堂,”方时来的声音干涩,强作镇定:
“那封信……王诰他……真会有所顾忌吗?”
周正抬起眼皮,眼中是深潭般的阴郁,他冷哼一声,试图稳住心神: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