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小太监手捧素面信封躬身而入,恭敬放在紫檀小几上。
吕法看也没看那太监,目光如隼,瞬间钉在王小七身上:
“滚下去歇着。嘴巴紧点!”
“谢老祖宗!”
王小七如蒙大赦,迅速消失在帘后。
吕法在紫檀木塌上缓缓坐直了身子,没有先看信,而是端起温热的参茶,慢条斯理地撇着浮沫,呷了一囗。
眼神却越过氤氲的热气,落在那封密信上。
终于,他放下茶盏,两指拈起信封。
那封口的朱砂暗记清晰无误。于是他指尖微动,火漆无声碎裂。
信纸抽出,展开。
他一手捻着佛珠,一手捻着信纸。
吕法看的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扫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在阅读一份无关紧要的邸报。然而,侍立一旁的中年太监却敏锐地察觉到,暖阁内的空气仿佛骤然凝固了。
那股无形的压力,比方才的沉寂更加沉重,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佛珠捻动的速度,不知何时变得极其缓慢,几乎停滞。
当读到信中关于杜延霖“未雨绸缪调阅卷宗”、“煽动民怨欲翻旧案”、“布局深远志不在小”等字句时,吕法捻动佛珠的手指,终于彻底停了下来。
那串价值连城的沉香佛珠,被他白瘦的手指紧紧攥住,骨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浑浊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冰冷的漩涡在凝聚、旋转,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愠怒,一丝深深的忌惮,以及……一丝终于下定决心的狠厉!
“好一个杜延霖……”吕法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底深处的闷雷,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咱家……倒是小觑了你这只雏鹰的爪牙!”
“咱家让你“清理朽木烂藤’,你却想掘地三尺,挖咱家的根基?”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其细微、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许民陈告’?呵呵……好一个“许民陈告’!看来,你是铁了心要把这扬州这摊脓血淌到咱家脚边不成?”
暖阁内的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分。
中年太监的头垂得更低了,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内衫。
吕法沉默了片刻,那攥紧佛珠的手缓缓松开,重新开始捻动,只是那节奏,比之前更加缓慢,更加沉重,如同在无声地敲打着丧钟。
“去。”吕法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尖细,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冰冷无情。
“传咱家的话给王小七。”他的目光没有离开手中的信纸,仿佛在对着那字里行间的杀机说话,“杜延霖……不必再留了。”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彻骨的寒意:
“做得干净些。”
“你这样说,王小七知道该怎么做。”
中年太监浑身一凛,猛地躬身:“奴婢遵命!定办得妥妥当当!”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倒退着,迅速消失在暖阁厚重的门帘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