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府海上“遭倭寇劫掠”,血本无归。
同年八月初九夜,一场“意外”大火,将顾家在港盐船及库房付之一炬,家主顾承弼自此疯癫失踪。
百年盐商巨贾,顷刻间土崩瓦解,产业尽数落入周广麟囊中。
去年腊月二十九,扬州盐铁巷,顾家老宅檐角新结的蛛网,庭院假山石缝间未扫净的痕迹…以及,周广麟那欲盖弥彰的谎言,无不令人感到蹊跷。
这手段,与户部这场“意外”大火何其相似!
王诰接管扬州后,他亲查府衙架阁库,关于顾家案的存档竟只剩语焉不详的寥寥数语!
这分明是有人刻意抹去了痕迹!
当然。
这条暗线,此刻还无需与杨宜和盘托出。
杨宜闻言眉头拧成了疙瘩,脸上阴晴不定。
刚稳住吕法这尊大佛,现在又要去招惹兵部?
南京兵部尚书张鏊,人如其名,老成持重近乎顽固,深谙和光同尘之道。
他疲惫地揉着眉心:
“兵部卷宗…有‘彻查通倭’这杆大旗,加上吕公公金口应允的支持,调取倒非难事。张鏊虽不易说话,本督这点面子尚存。只是…”
他顿了顿,眼中焦虑与无力感几乎溢出:
“…沛泽啊,纵使拿到卷宗,真能如你所言,找到破局之匙?这南京的水,越趟越浑!孙应奎稳坐钓鱼台,赵文谦成了烂泥,焦尸查无可查…光凭这些陈年旧档,如何撼得动铁板一块?”
“事在人为,杨制台。”
杜延霖的目光落在西花厅门外庭院角落,一株在寒冬中犹带零星绿意的老梅树上,语气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盘踞暗处的毒蛇,最是怕被探到真正的七寸所在。扬州之事,看似由王茂才等人操弄,但这‘意外’登陆的倭寇,能如此精准地配合地方、掐断钦差……仅凭扬州一地之力,何以至此?”
他转身,目光如电,直视杨宜:
“钱启运一介知府,郭晟区区卫指挥使,岂能号令偌大漕运河道与沿途卫所为其遮掩?又如何能打通如此多的关节,将一场屠戮做得这般‘干净利落’,事后还能编织‘弥天巨谎’,瞒过我等耳目,险些让他们成了‘救火功臣’?”
“或者说,”杜延霖玩笑般地看向杨宜:“莫非…是杨制台您在背后为郭晟等人行了方便?”
“绝无此事!”杨宜矢口否认,声音带着被冒犯的急切:
“若真是本督谋划,岂会落得如此被动境地?”
这话当然是玩笑话,与杨宜结盟,本就是杜延霖经过重重考量后才落下的一步棋。
杜延霖踱回窗边,看着虬枝老梅,缓缓道:
“根须埋藏极深,寻常手段自然断难拔除。然风起于青萍之末。吕公公要的‘池水清’,首先得让岸上的人,看清楚这‘朽木烂藤’的根,究竟连着什么山,靠着什么石!否则清理起来,也不过是扬汤止沸。”
其实,杜延霖也在等,等着京城的旨意。
扬州通倭案报上去,最好的结果是嘉靖帝满意了,他便能抽身回扬州安心筹粮;
次之,皇帝不满意但下旨支持,他尚可游刃有余;
最坏…便是皇帝既不满意又不予支持,比如下令将王茂才等人移交南京提审。
若是最坏情形,不仅人犯易手,更要命的是——那个被他用半真半假的“密旨”唬住的吕法,定会起疑!
他必须抢在圣旨落地、局势未明之前,多攥住几条线索,为那最坏的棋局,布下翻盘的后手。
杨宜被杜延霖最后那句“扬汤止沸”刺得心头一凛,那点残存的侥幸彻底熄灭。
他猛地站起身,脸上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好!就依沛泽!本督这就亲笔行文,调阅兵部职方司所有相关卷宗!张鏊若敢推诿,本督便亲自去他兵部衙门坐等!”
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