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存的振奋!
这位向来刚直的尚书喉头滚动,竟一时语塞。
欧阳通盯着纸笺看了又看,仿佛在确认是不是幻觉,而后长长地松了口气。
不论能不能成,有此心就足够了!
岑长倩的目光在“自有转机”四字上停留良久,忽然轻笑一声:“好一个“李居士’……”老宰相低语着,将素笺移向烛焰,火舌舔上纸角,任由灰烬如蝴蝶般纷飞:“看来老夫这把老骨头,还得再撑些时日…”
话音落下。
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十余名身着褐衣的大理寺差役闯入院落,为首之人阴鸷瘦削,一袭正三品紫袍。
正是大理寺卿周兴。
“岑相。”
周兴拱手行礼,脸上却带着毒蛇般的笑意,袖中露出一角状纸:“有人告发您与越王旧部勾结谋反,这是牒捕。”
岑长倩冷笑一声,自己展开状纸细看,上面赫然写着“岑灵原已招供”六个朱砂大字,笔迹确是自己儿子的。
“好一个父子对质。”
岑长倩轻叹一声,差役们一拥而上,岑长倩任由铁链缠身,目光盯着状纸上那歪斜的字迹,轻声说道:“灵原这字……还是这般不成体统。这些年跟着我,笔墨功夫没学会,倒把一身骨头磨软了…”他抬起被铁链束缚的双手,指尖轻轻抚过“招供”二字沾染的血渍,叹道:“犬子自幼顽劣,是我管教无方,如今受这般折磨……也算报应。”
路辅元闻言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欧阳通别过脸去,官袍宽袖下的身躯微微发抖。
“二位。”
岑长倩突然整了整散乱的衣冠,声音陡然一沉:“记住老夫交代的话,若有人问起…”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周兴:“就说老夫近来常读《汉书》,尤爱《酷吏传》!”
周兴面上笑容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鸷。
他暗自冷笑:老匹夫,待你认罪画押,下一个就轮到这两个为你送行的同党!
路辅元、欧阳通还未及反应,岑长倩已被押出庭院。
院中古柏突然无风自动,抖落一地枯叶。
神都以北四十里,偃师渡口。
黄河凌汛将至,狄仁杰正勒马立于堤岸,巡察漕渠疏浚事宜。
冬月寒风刺骨,他身上披着大氅,目光扫过河口。
其子狄光嗣快步上前,恭敬递过牒报:“父亲,偃师河段已现冰凌,恐碍漕运。”
狄仁杰点点头,指着前方堤坝:“吩咐河工,这段还需加高三尺。”
狄光嗣是狄仁杰长子,如今是冬官水部司丞,不过从七品官。
狄仁杰身具高位,其子不宜担任要职,所以安排在实务部历练,狄光嗣性情沉稳,没有丝毫怨言,快速吩咐河工,忽见一老河工佝偻而来,捧上粗陶碗:“大人饮碗姜汤驱寒。”碗底赫然黏着块湿漉漉的素麻布片。
狄光嗣神色微变,看向父亲。
狄仁杰不动声色接过陶碗,走回帐篷。
帐中炭火噼啪,狄仁杰展开麻布,借火光辨出以醋书写的暗文:“岑公入狱,周兴构陷。暂忍保身,静候转机。”
布角绣着一道新月般的银线。
狄光嗣惊呼:“父亲,这……”
“到底还是走到这一步……”
狄仁杰叹了口气,而后碾碎冰碴抹过布片,字迹渐消。
他对自身安危不以为意,看着布片,苦中作乐地笑了笑:“以醋书冰,遇热方显,倒是颇得《齐民要术》中“隐墨法’的精髓,这可不像是公主的手笔……”
狄光嗣眼睛一亮:“莫非是他?难道这就是《天工卷》?“
“这算什么天工!”
狄仁杰摇头轻斥道:“《淮南万毕术》早有记载,醋书遇热则显。让你多读些书,整日只知钻研刑名之术!”话锋一转,却又颔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