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烟长睫微颤,眼睛酸胀湿热。方才尽力与妖魔周旋,生死一线,精神紧绷,尚不觉得后怕,如今终于松懈,疲倦浩浩汤汤涌来。
黑衣人双手捧灯,立在几步开外。
天地如在混沌未生的卵中,只有这点飘摇的灯火。
烟烟扁嘴,汗珠顺着白皙的脸颊滚落,她眨了下眼,抬手擦掉冷汗,恍然发觉,身上竟不痛了。自阙光尘出现后,老妖怪注入她体内,似刀枪般锋锐,在经脉间横冲直撞的炁消弭,仿佛萤睹朝而灭,露见日而消。
但想想方才惊鸿一剑,老妖怪再厉害,在剑气前,也如见日月,眨眼消弭。
烟烟心想,阙光尘比自己想象中厉害许多。她害怕再一步踏错,误入迷阵,便往前一步,紧紧握住阙光尘苍白的手。
这只手冷玉一般,寒意沁骨。
烟烟偏头,轻声问:“阿阙哥哥,那一剑,你没受伤吧?”
阙光尘没有说话。
凌烟见他久久沉默,不由心中忐忑,又疑惑他是不是阙光尘。
白日里只短短见了一面,记忆中的小仙君温柔良善,白玉无垢,不该是这般表现。
烟烟连忙抽回手,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他。
金莲飘在半空,光芒盈盈。
柔和的光洒在仙君身上,凌烟这才发现,仙君戴了顶帷帽,漆黑的纱帘遮住面容,只一束流水般的黑发从纱帘下垂了下来。
“是阿阙哥哥吗?”她提起一颗心,声音微颤,摸向自己手腕,惊觉身上早已无法器护身。
天地死寂,罡风猛烈。
烟烟心逐渐往下沉,在冰冷的风里,依稀闻见清苦的药味。
就在她几乎绝望时,纱帘轻摇,清润嗓音如温柔春风,拂去了她心中阴霾,“烟烟,是我。”
“阿阙哥哥!”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地,烟烟欣喜地唤了一声,念及他的沉默,伸出手指拽了拽他的长袖,忐忑问道:“你生气了吗?”
明阙垂眸,凝视少女白皙的手指。
她捏着袖子,轻轻摇了下,带着些撒娇的意味,软声说:“这里不太对劲,我闯入这儿,是闯了什么祸吗?被你一剑斩杀的人是谁,他提起了千年前的事,好像很了不得,这事要告知仙府吗?明阙仙尊会责罚我吗?”
依旧是沉默。
凌烟憋着气,心想,但她也只是想打水,并未做错什么。
谁让阙光尘没有及时拉住她,才让她掉到这么个地方,差点被老妖怪杀死。
她都没生气!
凌烟从小脾气就好,“惹到我就是惹到棉花啦”这句话像是为她量身定制。就算此世总被大少爷欺负,她也不会生气,只会软着声音,手指轻扯大少爷的袖子,轻轻说:“你不要太过分啦。”
天生泥人脾气,棉花性情,看着好欺负,却也极少为别人影响情绪。
但她这时却忍不住委屈,眼尾微红,甩开了阙光尘的袖子,转身背对着他。
“那是魔,”仙君嗓音轻柔动听,若环佩轻摇,徐徐说道:“这儿曾是仙魔大战的古战场,法则错乱,残存旧日的光景。昔年大战,天魔伏诛,死而未散,留下一些分神残念。”
凌烟若有所思:“难怪老妖怪这么厉害,我的法器仙剑同纸糊的一样。”
“他可有弄伤你?”
“没什么大碍,最开始有些痛,你一出现就不疼了。”说到此处,凌烟倒不怎么气了,微微侧头,看着黑衣青年遮面的纱幕,“阿阙哥哥好奇怪,只是一日的功夫,怎么变这样多?”
一日?
明阙眉梢轻扬,心想,不止一日。
或许对烟烟,初次相见只是旦夕间,但等待千年,他再见少女生动容颜,履行年少时的诺言,心中不由思绪良多。
“我终于救到你了。”他伸出手,“来,这次莫走散了。”
凌烟忍不住弯了弯眼睛,牵住仙君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