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降真香
已经是傍晚,兰嘉工作正在收尾阶段,孟岑筠那边还在处理堆积如山的要事。
助理与公司高层都心知肚明,顶层那位心心情不好一整天了。外面艳阳高照,办公室上空阴云密布,门缝里淌出来的冷气更是咬人。众人经过时,皆屏息凝汇报工作更不敢出任何差错。
倒不是有多疾言厉色地训斥人,孟岑筠情绪糟糕到极点时,也很少发脾气,话更少,只是一味地化身工作狂魔,不停地见人,不停地签署文件,超额完成近一周的工作量。
如果只是这样倒还好,可惜标准要比平日里严苛百倍,万年冻土似的冷硬表情,严刑拷打般的锐利目光,轻而易举地找出所有错漏,就算有一丝懈怠也会被他精准揪出。
众人如阎罗殿前的苍白鬼,战战兢兢,一个接一个地上前受审,宣判不能往生者,更是吓得魂胆皆失,气若游丝地飘出来。此举引得不少人暗中不满,公司元老更是对此种作风愤慨已久,奈何孟岑筠高坐神龛,全然不理会底下人怨声载道。
日落的光线渐渐黯淡了,孟岑筠还在翻阅最后一份文件,面前的市场部负责人没底气,提心吊胆地看着,盼望拿到签字下班走人。其实心里仍存侥幸,故意挑在孟岑筠疲累的时间点,想着蒙混过关。孟岑筠没说话,但看得很快,一目十行地扫视着。主管紧张盯视,眼见他翻到尾页还未发声,不由得窃喜自己投机正确,频频看向桌上那支钢笔,恨不得用眼神替他抓握起来签名。此刻传来敲门声,孟岑筠动作未停,让进来。“董事长在茶室等您。"周助说。
“知道了。”
孟岑筠准备动身,终于拿起一旁的金色钢笔。主管暗中吞咽唾液,脖子微微向前探,忐忑又欣喜。却没想到孟岑筠忽然抬起眼皮,视线相接那一刻,主管仿佛被蛇信舐了下。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合上笔帽,起身,扣上西服纽扣,再往外走。主管愕然,目光追随他身影,只听见一句轻飘飘的:“这份提案重做。“如同晴天霹雳,砸得人不知所措。
孟岑筠总是这样,出其不意宣判人死刑。
惶恐之余,主管心里逐渐滋长出浓重的怨怼。茶室灯亮着,孟岑筠凝神,拧开把手进去。“来了。"茶台前的老人抬头,露出一个慈爱的微笑。孟岑筠应了声,在对面坐下。
易老太太不常来公司,除了出席必要的董事会议,大多时间在老宅休息养疴。此刻孟岑筠也在暗中考量她为何事而来。老人头发花白,精神看上去还算置铄,当然只是表面上,看久了,那种独属于年迈之人的疲态从眼神中显露无遗。
她正忙碌着,做隔火熏香,面前一盏宋代青瓷,已经埋了碳,手拿着轻巧的金属香筋压香灰,压了一圈,手有点抖。“老了,不中用。"易老太太言语感喟,将香炉推过来,意有所指,“焚香一事,最能安神静气,你也试试,定定心。”孟岑筠接过,将先前堆得蓬松的香灰,一圈圈压实了,小蓬山的形状。老太太“唔"了声,认可,“很漂亮。”
她抬眼,看着他,“你做事也漂亮,将大小事务移交给你,我实在轻松不少。”
“身居高位,手段辣一点,底下人难免有怨,但只要决断正确,都不要紧。"这话有劝慰之意,“有我授意,决策权在你,大可放手去做。”公司股权结构复杂,见易家式微,不少元老董事都往高层里塞心腹,衣架饭囊也有,滥竽充数更多,全靠孟岑筠铁血镇压,抵挡住各方面耽耽虎视。孟岑筠知道,易老太太明面上不管事了,却仍然耳聪目明,虽远居老宅,但一切风吹草动都在她运筹之中。
他颔首,并未出言应承,手上动作不停,取出一小块降真香,切成细末。易老太太见他八风不动,微笑,把玩着一串白奇楠,试探开口:“你与兰嘉,近来如何?”
孟岑筠垂着眼睫,“老样子。”
兄妹俩三天两头枢气已经不是稀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