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晏清高价租住了整年,沈家父母将他当成财神爷供着,恨不能把家中珍藏都送到阁楼上去。
而沈郁雾没有怨恨,也不含任何责怪的意味,心平气和地让出了房间。
很少有租户喜欢阁楼,每逢雨季,空气潮湿,墙皮也因经年潮气侵袭泛着灰白色。
沈郁雾担心墙皮脱落,用粉色的墙纸盖住了那些脏乱,跟宋忍冬讨来绣坊剩下的边角料,改成了奶油蕾丝的窗帘,放眼望去,全是女孩留下的痕迹。
沈郁雾怀里抱着她的东西,踉踉跄跄走出阁楼。纤细伶仃的脖颈微折,后颈处凸显出了一小块骨头,他盯着看了许久,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
起初,他并不知道沈郁雾搬去了哪里。
是临近开学的一个午后,望江浸润在雨季的霉湿气中,竹楼经不起雨水的蚕食,靠东的储物室窗棂坍塌。
小男孩扯着嗓子喊“救命”。
沈父正在隔壁搓麻,探出脑袋让他小声,“楼顶的大哥哥在睡觉,你别吵他哟!”
“爸,储物间塌了!姐还在里面呢——”
段晏清坐在窗沿上抽烟,听见他的话,眉心微蹙,鬼使神差地抬步去了塌落的储物间。
沈郁雾被压在了断裂的木头下方。
他走到时,女孩正咬着嘴唇,试图从狼藉满地中起身,露在外面的皮肤多处刮伤,挺像在小黑屋里遇见了异世界的容嬷嬷。
“起得来吗?”磁沉清冷的声音,那是段晏清跟她讲的第一句话。他居高临下,穿着无袖的背心,松垮露出脖颈和胸膛前的皮肤,灰色的短裤下面是懒人拖鞋,没有半点初见时的矜贵。
他完美地融入了望江当地的生活。
沈郁雾好像受惊过度,呆呆地看着他。
后知后觉挂在肩膀上的肩带崩开了,她紧张垂下头,想用长发遮挡住狼狈的面容。
段晏清挪开那些宽重的木头,捞起沈郁雾的腰,轻松把她带离了现场。
城乡改造初见成效,望江镇建造起一批新兴商业化的酒店,各类设施一应俱全,沈家的老式客栈主打情怀买点,却因装潢太过简陋,以至客源稀少。
大堂里,沈郁雾被沈母抓着胳膊上药,动作不算温柔,她接连喊疼。
“没那个娇气的命,就吃点苦!”沈母没好气地丢掉棉签,“别碰水,不然留了疤有你哭的时侯。”
沈郁雾吸了吸鼻子,乖顺地“哦”了声。
这是段晏清对沈郁雾的最初印象——木讷,乖巧,没脾气,像一根死气沉沉被梅雨泡发了的木头。
他似乎在她身上窥见了上世纪落后区域女孩的缩影,再过两年,说不准就会被父母打包嫁给一个老男人。
想到这,他突然于心不忍起来。
“你觉得我很可怜?”
不知何时,沈郁雾抬起眼,平静至极地望着他。
段晏清不置可否,冷眸瞧着她浑身的伤,瞧着她被父母扔在一边不管不问的狼狈,薄唇微启,反问道:“哪不可怜?”
沈郁雾舔了舔干涩的唇瓣。
对视的片刻,小男孩从门外急匆匆跑进来,他手里提着两大包零食,通通塞进沈郁雾的怀里,“姐,你别哭啊,我给你买吃的来了!”
小男孩叫沈冬年,和沈郁雾没有半分血缘关系的弟弟。
沈冬年却把沈郁雾当亲姐姐,爸妈给的零花钱几乎都给了沈郁雾,名副其实的姐控,看见沈郁雾身上零散的血口,眼眶泛红,嘴巴一撅,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流。
沈郁雾见怪不怪,有些无奈地抱住他,轻声细语哄着,“我好着呢,不疼。”
沈冬年吸着鼻子,“对,我是小男子汉,我不能哭!”
他倔强地擦干净眼泪,从零食包里拿出一袋青梅果,走到段晏清面前,“谢谢哥哥帮忙。”
段晏清看了眼鼻涕横流、还不足他腿高的小孩,又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