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目如炬,早已不再是刚从黔州回来时苍老失意的模样,想是这两年十分注意强身健体的缘故,盘腿坐在案后,颇有老将廉颇之风。
裴疏则极力压制住恨不能破开胸口的心跳,立稳身体,朝姜父行礼。上了点年纪的将领都知道,在靖王出现之前,大魏上一个战无不克的杀神,是汝阳王。
就连现在裴疏则麾下的一些部将,当年也曾跟着他上阵杀敌。姜父很快和裴疏则一块将他近来病中疏漏之处做了安排,部将们一一退下,直到堂内只剩他们两人,才转向他。
裴疏则到底心中有愧,想说些什么,被姜父抬手止住,“不必多言了,我不是为着帮你来,就你现在的身子骨,靠吃那祸害也撑不了多久,听说你在桓州安置了不少悲田院,我还不想看见民众再次流离失所的模样。”裴疏则沉默片刻,道,“王爷大义,晚辈敬服。”姜父冷哼了声,“算你心里有数,没管我叫伯父。”裴疏则心下一黯,变得有些空落落的,“晚辈不敢唐突。”他终究按捺不住,“可是您知道妤儿去哪了吗?”啪一一
姜父怒不可遏,抄起文书砸向他,不知是看见他这副病容还是怎么,手里收了劲,没砸到他身上,重重落在脚边。
裴疏则抬头,对上姜父沉凛虎目。
“你和妤儿两年前就已经结束了,别再做些无谓的想头。”他起身阔步离开,军靴橐橐声逐渐远去,拐出影壁,门外传来骏马长嘶。褚未进来回话,"殿下,老王爷领兵去边郡整军了。”裴疏则颔首,“安排好得力人手跟着了吗?”“是,张副将是殿下心腹,叔父卸甲前是他麾下将领,两相便宜。”“好,"裴疏则轻嗽了两下,淡声吩咐,“汝阳王初来乍到,难免有年轻部将不知厉害,正好借边郡战事立立威,传我口谕下去,若有不尊他令、轻率犯上的,按逆军旅罪处,立斩。”
褚未领命,裴疏则转身往外走。
“殿下,您去哪?”
裴疏则头也不回,“去找人。”
大
夕阳熔金,暮光泼洒在稻浪上,已是日落西山的时辰,田间垄上依旧人头攒动。
大人们弓着腰在悲田内劳作,镰刃割过稻秆的咔擦声不绝于耳,许多孩子雀鸟般穿梭其间,捡拾遗漏的稻穗,塞进腰间布囊里。桓州秩序恢复得很快,战火烧毁了无数家舍稼穑,等叛乱歇停,幸存的人甚至来不及整拾悲苦,赶着来抢收幸存的农田。后面沉缓脚步声靠近,停在姜妤身侧。
姜妤不必回头,便知道来人是谁,“你的影卫找人真是利落。”“没用上他们,"裴疏则道,“我知道你会来这儿。”姜妤依旧站在土坡上,望着无边稻谷出神,道,“我听知行哥说,你给乡民分划了许多悲田,便过来看看。”
“悲田免赋,总归让他们有个依靠,我忙于战事,能做的也不多。”姜妤点点头,“人活着,当然是填饱肚子最重要,只是桓州天灾人祸,本就影响收成,你这般慷慨,军中粮草跟的上吗?”“我自然留了后手,"裴疏则转头看她,忍不住问,“你担心我?”姜妤掀睫,目光了无波澜,淡声道,“我担心的人多了,你还排不上号。”她转身欲走,手腕被人抓住。
姜妤颦眉,转头看他。
裴疏则长眸垂落,柔软得像一方几要化开的浓墨,“妤儿,你是不是舍不得我死?”
“你说我死了你不会难过,可你还是不想让我死,对不对?”姜妤神色湛凉,甩脱他的手。
“裴疏则,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了。我和父亲一样,只是不希望更多人死于战乱,我们不想这里变成下一个大榆关,担心慈幼庄里的孩子。”她口吻冰冷,越发气恼,“要不是你这瘟神干系着太多人的性命,我才不…声音戛然而止,裴疏则上前一步,将她收拢在怀里。姜妤愤然挣扎,裴疏则却用了全力,收紧双臂,“妤儿,就这一下,最后一下。”
他说到做到,果然很快放开,松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