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疏则言出必行,几天后果真派车,接她去了京郊福宁观。虽是童子道场,靖王亲自登临,法事做得十分宏大,纸马如山,魂幡漫天,数十名高功法师设坛超度,从晨起直到黄昏。裴疏则不信鬼神之说,可姜妤坚持念诵受生经,他便一直等到了最后,道场一连二十一天,日日陪姜妤过去,起初姜妤只当他不存在,后来总见臣僚找他回禀公务,夜间回府后还要点灯熬油,这日下山时便道,“你朝中事忙,以后就别跟来了,我在这里就好。”
裴疏则眉目一振,温声道,“无妨,没多少事,我不累的。”他走下台阶,抬起手臂,指望姜妤扶着下来,姜妤没动,“你若不放心,可以多派几个人看着,山上这样大,我还能逃跑不成。”裴疏则神色古怪起来,“我没这么想,只是想多陪陪你。”姜妤瞥了裴疏则一眼。
他近来折腾不轻,衣袍穿在身上都宽了一圈,神色也有些疲惫,眼睑上两抹淡青,显然休息不足,姜妤全做不察,“殿下自便吧,只是晚上若要处理案牍,就去书房,灯盏太亮我睡不好。”
她说完,兀自拾裙下阶,从裴疏则身边擦过。裴疏则被她撂在身后,悻悻收回停在半空的手。还是褚未看不过,“姑娘,王爷是为了您才忙成这样,已经很多天没睡过一个整…”
裴疏则一个眼刀横过去,将褚未打断。
可褚未见姜妤置若罔闻,依旧不平道,“殿下做的事本就很危险,怎可日日都来京郊,太医也说过您现在不适合频繁登山。”裴疏则敛眉,显然动了怒气,“住口。”
姜妤见褚未仍望向自己,漠然道,“参军是想让我为他考虑,对吗?”她扬起脸,柔美的面庞一片清冷,“除了这道场,我没让他做任何事,即便是这里,我也说了,要他不要再来,为何反而是我现在在受您的诘难,这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
褚未一噎,“您……
“够了。"裴疏则打断他,和姜妤解释,“这些都是我自己要做的,和你无关。”
姜妤眼皮都没抬,就着芳枝的手登入马车。裴疏则被晾在后头,颇愣了一阵。
他虽不想褚未多话,可真听褚未不平发声,还是忍不住期待姜妤能有点反应,哪怕对他正忙碌的事情和他的身体状况有一分好奇也好。可惜什么都没有,姜妤恨不能将他变成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这种感觉比以往她使尽解数要离开他还难受。裴疏则在马车外枯站良久,希望姜妤失去耐心,主动问他怎么还不上来。但他等待良久,车厢内都没动静,姜妤铁了心不愿和他多一句交流,更不管他还在不在外头。
还是侍从不明就里,主动牵了马过来请他的示下,问他今天是不是想骑马回去。
裴疏则摆摆手,让他将马牵走,登车而入。姜妤指节抵着额角,闭着眼睛小憩,听见有人上来也没睁眼。车轮向前滚动,裴疏则道,“今晚我让人将案牍搬去书房,不会再让灯光扰着你。”
姜妤微微睁眼,长睫依旧垂着,“多谢。”裴疏则下颚绷紧,倾身过去。
姜妤蹙眉躲避,可车厢就那么大,哪里躲得开,终是被他箍在怀中,挣扎了两下,“你做什么?”
裴疏则岂会放手,力道大的几乎要勒碎她的肩胛,“你非要这么和我说语吗?”
姜妤掀起眼睫,夹杂着几分明晃晃的反问,“那我应该怎么和你说话?”裴疏则咬牙道,“像之前那样。”
“之前那样,"姜妤呢喃重复,分辨不出疑惑还是谴责,“你是说像在不羡楼时那样,像官妓伺候亲王那样。”
裴疏则气血上涌,“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哦,"姜妤眼睫忽闪两下,“还要再往前,像和你私定终身时的小鱼儿那样。”
裴疏则见她这般,反而无法说是了,姜妤轻声道,“可是小鱼儿不在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把她找回来。”
“没关系,"裴疏则笃定道,“我能找回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