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妤回神,茶瞳中竞有抹去灰尘的神采,冲她笑了笑,“我不要旁人换,芳枝,你去给我采吧。”
芳枝点头,“我这便去,姑娘先回榻上,地砖凉。”姜妤便乖乖坐回去,芳枝这才放心去折花。可等目送她出门,姜妤即刻下榻,抄起盛放蜜饯的黄杨木果盘朝壁瓶砸去。瓷瓶应声而碎,迸出无数碎片,噼啪砸在地上。芳枝闻声大惊,冲回房内,姜妤已然捡起一块瓷片握在手中,毫不犹豫抹向自己的脖子。
“姑娘!”
芳枝魂飞魄散,飞扑过去抢夺,姜妤动作快,已经割进颈部皮肤,涌出鲜血,染红了两人的手。
外头女使听见动静,也纷纷冲了进来,房门顿时乱成一团,尖叫声此起彼伏。
“有没有巾帕,巾帕递过来!”“快扶到榻上去!”“来个人叫太医啊!”姜妤存定死志,好容易抓住机会,岂肯轻易放手,那块瓷片让芳枝夺走,便去摸旁的,被女使们七手八脚按住,才不得不罢休。幸而她病中乏力,更无伤人的经验,瓷片未曾伤及经脉和喉咙,只在颈侧划出寸许长的血口,没有闹出人命。
裴疏则得到消息匆匆赶回时,姜妤蜷在榻上,双手被绸布捆于身前,颈上裹着数层白绢。
一见裴疏则进门,满屋女使跪了一地。
他看过姜妤的伤口,怒火中烧,“怎么伺候的,都嫌命长了是吗?”女使们慌忙告罪,芳枝仍伏在榻边,一语不发,扑簌簌掉眼泪。陈旧闺阁乱耳悲哭,俨然如新丧灵堂,姜妤动弹不得,面上一片湮芜荒凉。她不想看这疯子在她房中喊打喊杀,语气灰冷道,“她们不嫌命长,我嫌命长。”
裴疏则怫然挥落几边药盏,匡地一声巨响。他额角砰砰直跳,“都滚出去!”
满屋子人噤若寒蝉,唯恐退得慢了被波及,裴疏则将芳枝踢倒,“你也滚出去。”
总算安静下来,裴疏则望着榻上之人,强迫自己压下盛怒,朝她的脸颊伸出手,被她无声避开。
裴疏则听见自己的指节蜷紧发出轻微声响,“妤儿,你想干什么?”姜妤两眼空空,置若罔闻。
裴疏则握住她的肩,只觉瘦得格手,强迫她看着自己,“你就那么想摆脱我,甚至不惜去死?”
姜妤终于开口,目光破碎轻嘲,“我死了,就不会再想着逃跑,你想留我多久就留多久,这样不好吗。”
裴疏则气得脸色发青,“你在说什么鬼话,我要一个死人做什么?”“那你要一个不爱你的人做什么?"姜妤反问,“左右都是一具空壳,是死是活有什么要紧?”
裴疏则一口气堵在心头,良久才冷硬道,“别忘了,你是我用姜越两家的性命换回来的,你承诺过要一辈子陪在我身边。”姜妤和他四目相对,轻轻叹息。
“我这次没想食言,疏则哥哥,我们商量商量吧,"她抓住肩上青筋毕露的大手,“我履行承诺,依旧把自己交付给你。”她朝他倾身,目光竞透出真诚的恳求,“肉.体给你,魂灵给我。”裴疏则呼吸一滞。
烛火在晶亮瞳眸中微微忽晃,数不清隔却多少时日,她再次露出鲜活的渴望,却是为了向他求死。
裴疏则神思恍惚,心肺发出破碎的痛苦。
他把他的爱人逼成了什么样子,竞去幻想死后的自由。“妤儿,"裴疏则道,“人是没有魂灵的,我杀过这么多人,但凡存在魂灵,早就被他们拖下十八层地狱了。”
姜妤看着他不说话。
“人只有一次生的机会,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裴疏则说着这些,瓦解她的愿望,同时涌起巨大的恐惧,他不敢想,如果姜妤这次真死了,事情会糟到何和境地,绞尽脑汁抛出诱饵,“即便你不再爱我,也不想再见自己的家人了吗,你当初就是为了他们才委身于我。”
姜妤摇头,“我谁也不想见。”
裴疏则问,“最后一面也不想见了吗?”
姜妤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