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女儿确有一事相求。经此一事,女儿深感院中诸多不便。如今女儿伤势虽愈,却仍需小心将养,饮食上更需精细。每每去大厨房取用,路途既远,冷热也难以保证。
女儿恳请母亲恩准,在阆华苑内设一个小厨房,一应开销皆从女儿份例中支取,绝不多费公中一分一毫裴氏想都没想,立刻拒绝:“胡闹!府中规矩,各院皆无小厨房,岂能为你破例?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设立小厨房不仅是银钱问题,更是地位和脸面的象征。她绝不愿看到贺锦澜的特殊性被抬高。贺锦澜似乎早料到她会拒绝,并不着急,只是抬眸,静静地看着裴氏:“母亲,永定侯府的爵位,是女儿替太后娘娘挡了一刀,用半条命换回来的。”
她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裴氏心上。
“女儿别无所求,只求一个养病便利。若母亲觉得为难,”贺锦澜语气依旧平淡,却仍坚持,“女儿只好再去求求祖母她老人家体恤了。想必祖母念及孙女身体孱弱,又刚受了惊吓,会允准的。只是届时,难免又要劳动祖母过问府中琐事,甚至过问昨日沁心亭下,那个“眼熟’的婆子究竟是何人。”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贺锦澜的脸上,却让裴氏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她听懂了。这不是请求,是交易。
用一个小厨房,换取贺锦澜不再深究那个婆子,不再将事情彻底捅到老夫人面前。
爵位是贺锦澜挣来的一一这是贺锦澜最大的底气。
婆子可能被认出一一这是裴氏最大的把柄。
裴氏的脸色变了又变,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死死盯着贺锦澜,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一向被她忽略甚至厌恶的嫡女。
许久,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准了。”
贺锦澜脸上露出一抹毫无攻击性的微笑,深深一福:“女儿,谢母亲恩典。”
待她前脚刚离开,后脚裴氏她猛地一挥袖,将身旁高几上那只价值不菲的青玉缠枝莲茶盏狠狠扫落在地“啪嚓一!”
清脆的碎裂声刺耳地响起,瓷片四溅。
“废物!都是废物!”裴氏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因愤怒而尖利,“一个小小的丫头都收拾不了!反倒折进去一个!没用的东西!”
她苦心设计的局,本欲让贺锦澜“意外”摔伤,无法出席临川大长公主的寿宴,她便可顺理成章地带上玲珑,在那等贵人云集的场合露脸,为侄女也为裴家铺路。
如今全毁了!
贺锦澜毫发无伤,反倒是她的庶女锦柔摔断了腿,日后恐成跛子,成了废棋一枚!她还得忍气吞声,向那个灾星低头,允了她设小厨房!
这口气堵在心口,噎得她几乎喘不上气。
更让她恐惧的是深层的影响。一个小厨房,看似只是生活上的便利,实则却是一种地位的象征,一种无声的宣言。
这意味着贺锦澜在侯府内拥有了超出寻常小姐的特权。一旦她在生活用度乃至之后的交际场合上,显出与众不同的体面与从容,她裴氏苦心为玲珑营造的那种仿佛她才是侯府真正尊贵小姐的形象,便会轰然倒塌!
玲珑再好,也是客居的表小姐。而贺锦澜,是名正言顺的永定侯嫡长女,更有救驾挣爵的天大功劳在身上!
若再让她在声望和实际待遇上彻底压倒玲珑,那裴家这些年在她和玲珑身上的所有投资、所有心血,岂不全都打了水漂?
裴氏跌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狰狞的脸,一段深埋心底极不情愿忆起的往事猛地窜上心头。当年怀上贺锦澜时,她已是有了嫡子的人,实在不愿再经历生育之苦,更怕再来个嫡子分薄她儿子的宠爱,便偷偷服用了从娘家带来的避子汤药。
那药药性极烈,她服用后腹痛如绞,本以为万无一失,谁知那孩子竟像附骨之蛆,怎么都打不掉,硬是顽强地在她肚子里扎下了根!